斷腸刃(76)_倪匡

七六

　　她望著那麼多珠寶，只覺得耀目生花，顏色好看得出奇而已。但如今，她聽得那中年婦人說起，蔡夫人曾說過，若是得了那柱中所藏的各種武功秘笈，那麼，在三五年之內，便可以武功蓋世，她心中卻不禁評然而動！

　　因為千百年來，武林中人所夢寐以求的，並不是如何可以富可敵國，而是如何可以成為天下的第一高手。

　　武功天下第一，對於任何一個學武之士來說，都具有無比的誘惑心！

　　淩蒼蒼在刹時之間，只覺得心跳得十分激烈。

　　但是一轉念間，她卻又平靜了下來。

　　她苦笑了一下，道：「夫人只怕也是過甚其詞而已，她有著那些秘笈，已有許多年了，而今她的武功雖高，卻也難以當得天下第一之稱。」

　　那中年婦人道：「夫人常說，她雖然將這些書都看過，但是卻心有旁騖，難以專心練功，是以只學得七八成功夫而已。」

　　淩蒼蒼心中暗忖：蔡夫人的武功，雖然不能稱得上真是天下第一，但是第二，第三，卻是絕無問題的，若是她的武功，再能高兩成的話，那的確是普天之下，再也沒有敵手了！

　　淩蒼蒼一想及此，心頭更是緊張起來。

　　她向那條柱子走去，身子竟把不住在微微發抖，到了柱前，她將手中利刃，在柱上刮了刮，將柱上的朱漆刮去了些。

　　和剛才的那條柱子一樣，這條柱上，也有著一道十分細的縫，淩蒼蒼將刀尖自那道縫中，塞了進去，用力一撬，「啪」地一聲過處，那一道柱中的暗門，也被撬了開來。

　　淩蒼蒼連忙定睛看去，只見柱中，果然全是一本一本，厚薄不同的書。淩蒼蒼順手取了最上的一本，只見上面寫著「醉羅漢拳」四字。

　　淩蒼蒼一看到那四個字，心中便吃了一驚，手一震，那本書竟落到了地上。

　　她連忙俯身，將那本書拾了起來，放進柱中，又將柱上的暗門關上，兀自面紅耳熱，心頭枰評亂跳，鼻尖隱隱生汗。

　　那情形，就像是她剛才一打開柱上的暗門，放出了一個妖怪來，僥倖又將那妖怪關回了柱中一樣。

　　淩蒼蒼之所以如此吃驚，那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這一套「醉羅漢拳」拳譜，正是他們巫山派的東西。

　　淩蒼蒼不止一次，曾聽到她師傅素心神尼提過，說起本門武功，以已經失傳的「醉羅漢拳」為高。

　　那本拳譜，是在素心神尼的師兄素清大師手中失去的，當時兩人的師傅、還在，曾嚴審素清大師，是如何失去這本「醉羅漢拳」拳譜的，但是素清大師卻一聲不出，自刎而死。

　　這件事，素心神尼不知對淩蒼蒼說過多少次了，淩蒼蒼也一直牢記於心。

　　如今，她陸地看到了曾引致本門發生大慘劇的那一本「醉羅漢拳」拳譜，忽然在這裡出現，她的心中，如何能不吃驚？

　　所以，她才像見到妖魔一樣，趕快將那本拳譜拾起放好，好一會兒才定下心神來。

　　她並不知道這本拳譜，當年是怎樣由自己的師伯素清大師的手中，落入蔡夫人之手的，但想來其中一定有著極其曲折的過程！

　　她站在柱前發呆，又想及自己此次下山，荒荒唐唐，做下了不少要挨師傅責駡的事情，但如果能得到了這本「醉羅漢拳」拳譜，交給師傅，那便是替本門立下了一個大功！

　　立下了這樣的一個大功，那麼自然一切責罰，皆可以免去了。

　　淩蒼蒼乍一見到本門至寶，突然在此出現，心中大是吃驚，但是她隨即想到這拳譜大是有用，心中又高興起來，一伸手，正待用力再去撬那柱子時，忽然聽得背後那中年婦人，傳來了「嗤」地一聲響。

　　那「嗤」地一下出氣聲，淩蒼蒼一聽便聽出，那中年婦人是因為被人點了穴道才發出來的，她吃了一驚，連忙轉過頭去。

　　她這裡才一轉身，眼前陡地一花，一股勁風，挾著一條人影，已經向她撲了過來！

　　淩蒼蒼心中，更是大驚，在急切之間，她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麼人，她連忙後退一步，以背靠柱，手中的尖刀，向前疾揮而出！

　　那人向前撲來之勢，極其快疾，淩蒼蒼心想，自己這一刀，萬無揮不中之理，除非那人武功真的太高，能以一照面便將自己手中的尖刀，奪了過去！

　　她正在想著，只見那人來勢既快，去勢卻也快極，就在她尖刀揮出之際，那人身形一凝，卻又陡地向後，退了出去。

　　淩蒼蒼呆了一呆，喝道：「你是誰？」

　　她一面喝問，一面想定睛看清楚那是什麼人。

　　然而，那人的身法，當真可以稱得上快如輕煙，他才一退後，淩蒼蒼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已不見，同時，身後又有一股勁風，傳了過來。

　　淩蒼蒼左臂一揚，右手尖刀，「刷」地在左肋之下穿過，向後刺去。

　　這一招，名叫「袖裡乾坤」，乃是巫山刀法之中，變化十分神妙的一招。淩蒼蒼一招才使出，便聽得身後傳來了「啊」地一聲響。

　　淩蒼蒼連忙轉身看時，只看到一個人，仰天向後跌倒。淩蒼蒼後退了一步，這時，她已看清，那倒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白髮蒼蒼的容老兒。

　　容老兒的右手，按在胸前，面色蒼白，雙眼無神。淩蒼蒼見是容老兒，而且看這情形，分明是自己出手刺傷了他，心中反倒不忍起來。

　　但是她心中仍是難免有氣，一頓足，道：「你這人，那麼大年紀了，為何做事這般沒有分數，你未蒙召喚，偷偷摸摸地前來做甚？」

　　容老兒倒在地上，面上一副可憐巴巴的神色，口唇掀動，講了一句不知什麼話。

　　那句話，他講來聲音，十分低微。

　　淩蒼蒼秀眉微蹙，道：「你說什麼？」

　　容老兒又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可是淩蒼蒼卻仍然未曾聽清楚。

　　她踏前了一步，俯下身去，道：「你說什麼，說得大聲一些，我——」她下面「聽不見」三字，尚未出口，容老兒陡地坐起身來，雙手齊出，向淩蒼蒼左右肩井穴，疾點而到，出手如風，快疾之極！

　　淩蒼蒼看到容老兒手按胸前，倒在地上，講話有氣無力，只當他傷重就要死去，當真是萬萬料不到他會突然向自己出手。

　　等到容老兒突然坐起身來之際，她刀尖在地上一撐，身子直了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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