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53)_倪匡

五三

　　只聽得一股極其勁疾的破空之聲過處，一縷指風，「颼」地指中了那小鐵盒上的一個按鈕，那小鐵盒的盒蓋，「啪」地一聲，跳了起來。

　　盒蓋一跳開，盒子中放的是什麼，自然一覽無遺了。

　　淩蒼蒼這時，心中也正在奇怪。她根本想不到雷翔風和蔡夫人之間可能有什麼糾葛，若是蔡夫人伸手去接那鐵盒的話，她一定會出言提醒蔡夫人，提防雷翔風使詭計的。

　　所以，這時那鐵盒的盒蓋，「啪」地一聲彈了開來，淩蒼蒼惟恐盒中有什麼暗器或毒霧噴出來，連忙向後退出了一步。

　　可是，那盒中卻並沒有什麼射出來，淩蒼蒼定睛看去，只見那鐵盒從外面看來，十分粗糙，但裡面卻是十分精美，襯著黑緞。

　　在黑緞之上，放著一隻，由一大一小，兩顆明珠串成的蜘蛛！

　　那只蜘蛛的雙眼，是兩顆光芒奪目的金剛石，而六足則是金子打成的。

　　淩蒼蒼一見到那只蜘蛛，不由自主，伸手向自己的懷中摸去，因為盒中的那只蜘蛛，和蔡夫人給她的那只，簡直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淩蒼蒼還以為自已一時不小心，給雷翔風將那只蜘蛛偷了去。然而，她一摸之下，她自己的那只卻還在。

　　淩蒼蒼心中大異，抬頭向蔡夫人看去。

　　她一看之下，心頭又不禁暗暗吃驚！

　　只見蔡夫人雙目之中，精光迸射，望定了那個鐵盒中的蜘蛛，面上的神色，蒼白到了極點，看了片刻，抬起頭來，道：「那是誰交給你的？」

　　雷翔風奸笑了一下，道：「不知道，你看了之後，還不明白麼？」

　　蔡夫人的聲音，十分乾澀，道：「我自然明白，但是，他在什麼地方？」雷翔風道：「你還想著他麼？」

　　蔡夫人卻並不回答，衣袖向地上拂出，一股勁風過處，已將那個小鐵盒卷在袖中，一伸手，便將之接了過來。淩蒼蒼見蔡夫人伸手拿住了那個小鐵盒子，手在微微地發抖，她失聲道：「姐姐，你小心些！」

　　淩蒼蒼在講這句話的時候，也根本未曾想到那鐵盒之中，還會有什麼古怪，她只不過是看出蔡夫人的情形十分不對頭，所以才提醒蔡夫人而已。

　　蔡夫人卻恍若未聞，只是伸指去拈那只蜘蛛，她才將那只蜘蛛拈了起來，忽然，「啪」地一聲響，從那個小鐵盒中，爆出了一蓬紅色的粉霧來。

　　那一陣紅色的粉霧，來勢快疾到了極點，顏色也鮮豔到了極點，而且有一股極其強烈的氣味，迸射了出來，淩蒼蒼大吃了一驚，刹時之間，完全呆了。

　　她只見蔡夫人的整個頭部，在電光石火之間，已全被那蓬紅霧罩住！

　　當然，那是極短的時間，蔡夫人身形一閃間，衣袖拂起，一股勁風過處，那蓬紅霧，立時消散，但雷翔風卻「哈哈」大笑起來，道：「遲了！遲了！」

　　淩蒼蒼心中吃驚得不知道怎樣才好，她語帶哭音，叫道：「姐姐！」

　　但蔡夫人卻仍然像是未曾聽到她的叫聲。

　　奇怪的是，蔡夫人的雙眼，並不望著雷翔風。

　　她只是望著手中的那只蜘蛛和鐵盒，發出了一陣十分奇怪，十分難以形容的笑聲，道：「他果然實現了諾言，他不要我活在世上！」

　　淩蒼蒼一聽得蔡夫人講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她心中的吃驚，更是難以形容！

　　她失聲道：「姐姐，你說什麼？」

　　蔡夫人倏地抬起頭來，仍然不理會淩蒼蒼，雙目之中，冷電四射，向雷翔風望了過來，道：「你早知鐵金之中，藏有『血紅瘴』的麼？」

　　雷翔風冷笑道：「知道又怎樣？你已被『血紅瘴』軍面，任你是大羅神仙，也難活命了！」

　　這時候，淩蒼蒼當真是呆住了。

　　她自然知道，兩人口中講的「血紅瘴」，可以說是普天之下的第一毒物，乃是苗疆七十二種毒瘴之中，毒性最烈的一種。

　　的確，還未曾聽說有什麼人，中了那血紅瘴之後，還可以活命的。

　　那樣說來，蔡夫人莫非活不成了？

　　淩蒼蒼一時之間，只覺得雙足發軟，不知該如何才好。

　　只聽得蔡夫人在忽然之間，又發出了一陣十分怪異的笑聲來，道：「不錯，我中了血紅瘴，自然難以活命了，但是，哈哈哈……」

　　她講到此際，突然又迸發出一陣十分怪異的怪笑聲來。

　　那一陣怪笑聲，聽來令人毛髮悚然！

　　雷翔風的面上神色，也不禁為之一變，道：「蔡夫人，事已至此，你還有何可笑？」

　　蔡夫人道：「我自然好笑，因為他雖有通天徹地之能，鬼神莫測之才，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的願望仍是不能達到。」

　　雷翔風兩道劍眉，掀動了一下，道：「你在說些什麼？」

　　蔡夫人道：「當年，他曾說絕不讓我再活著看到他，但如今，他卻達不到這個願望了！」

　　雷翔風「哈哈」一笑，道：「你連他在何處都不知道，如何去見他？」蔡夫人笑道：「不錯，我不知他在何處，但是——」她講到這裡，頓了一頓，目中精光大盛，道：「但是你知道，是不是？只要你知道，那就夠了。」蔡夫人的話再明顯也沒有，那就是說，她準備出手，強迫雷翔風講出來！雷翔風呆了一呆，道：「你還有力道麼？」

　　蔡夫人道：「這便是他所料不到的地方了。不錯，我中了血紅瘴，難免一死。但是他卻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在三星湖之中，功力大進，如今，還有足夠力量，使你帶我去見他！」

　　淩蒼蒼這時候，身子一軟，不由自主，坐倒在地上，難以站得起來。

　　她已知道，連蔡夫人這樣武功的人，中了血紅瘴之後，也難以活命了！雖然，看來這是一件十分複雜的糾葛，和她全然無關。但是如今，事情總是因她而起的，她自然難免感到內疚。然而，她卻又一點力也使不上！

　　雷翔風冷冷地道：「原來你如此自信麼？那你不妨試一試！」

　　蔡夫人直到這時，才轉過頭來，對淩蒼蒼道：「小妹子，你快走。」

　　淩蒼蒼茫然道：「姐姐，我……到什麼地方去？」

　　蔡夫人道：「走，越遠越好，最好直到天邊，再也不要回中原來。姐姐不能保護你，你師傅只怕更是自身難保，你還是快走吧！」

　　淩蒼蒼聽了，淚如雨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勉力擰起了身子，倚樹而立。但是兩腿卻有千斤重，怎樣也邁不開步來。

　　蔡夫人歎了一口氣，又轉過身去，將手中的鐵盒和蜘蛛，揣入懷中，冷冷地道：「聽說你的般若神掌，已得天弘大師真傳，不妨使來看看。」

　　雷翔風傲然道：「未必一出手就要我使般若神掌吧！」

　　他那樣說法，分明是看不起蔡夫人，表示他不必使用般若神掌功夫，也可以擊敗蔡夫人的。

　　蔡夫人淡然一笑，道：「你願意身帶重傷，那也由你自己，只不過你可以放心，我絕不會取你性命，因為我要你帶我去見他！」

　　雷翔風自在武林之中走動以來，聲名遠震，任何人見了他，都是十分恭謹，就算有些人要和他動手，也絕不敢說出這樣輕視他的話。

　　是以，雷翔風此際，勃然大怒，道：「好，你先接我一掌試試！」

　　只見他身形一矮，「轟」地一掌，已向蔡夫人擊來。

　　雷翔風的那一掌，當真可以說得上，夾有雷霆萬鈞之力，而他身形微矮間，那種氣吞山河的氣勢，也是人所難及的。

　　看蔡夫人時，卻只見她悄生生地站著，看來像是弱不禁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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