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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秋兒以為師父責怪下來,不由私心大急道:「誰說師父教導無方?往常師父不是也說,少年人天真點好!

  真人不覺忍俊不禁,忙道:「你愈來愈淘氣,往後看我嚴格管你,而今閒話少說,找人才是正經!」

  密林之內,忽傳來一聲冷笑,林中竟有人發話語道:「師徒忘卻正事,卻在此處閒談,所謂朋友情重,看來純然是假。」

  語音清越,酷似婦人女子所發,音調不高,但中氣十足,只覺徐風飄拂,聲音所過之處,林木蘑菇自落。

  紫陽真人,一見來人語音中,似含有一種無形功力,酷似九天元陽,但剛勁不如,如認為是九天元陰,但又缺乏強種陰寒之氣,不管真人見多識廣,也猜不透武林中竟有伺人練有這種功力,一時沉思不語。

  麟兒在師父身前,未經吩咐,不敢隨便出手,秋兒忍耐不住,身子一塌,人便淩空,口中還大聲疾喝道:「何人敢來此處,出語嘲諷,有種,不妨露面!」

  只聞哼的一聲冷笑,枝頭微微一晃後,也不見有人影飛出,密林之內,仍杳無一人。

  秋兒從空中疾落而下,星眸四囑,困惑異常,剛好真人和麟兒,惟恐練秋魯莽,雙雙躍至,秋兒卻笑顧麟兒道,「麟哥哥。

  這大約是什麼山精海怪之類,否則,絕不至有語無人,武林中那班邪魔外道,想來此處作怪,無疑自動送死!」

  真人正待喝阻,一株千年老松之上,主幹內,原有一處空心,裡面正可藏人,驀地人影一晃,竟從那空心之處奔出,輕如飛花墜絮,捷同飛鳥,一纖細身材,黑中蒙面的青衣怪婦,立時飄落地下。

  她也不俟真人答話,更看不出她臉上表情,青衣迎風,似覺神情冷漠,可是一落地,卻拿臉朝著麟兒,看了一眼,而後幽幽地朝著真人道:「名山聖地,自當供人觀覽,我就不信憑你師徒三人,就可擋盡武林人物,使其不涉足此處,否則,玉柱峰頭,也不至有人影飛舞了!」

  真人笑道:「昆侖山本門創派,歷代掌門,絕未禁止武林同道,來往其間,适才不過小徒無知之言,還望道友海量,不加深責!」

  青衣女人冷笑道:「你如此解說,只恐言不由衷,這點我也懶得理會!只是,既來寶山,不領教你這位統率群倫的大掌教,豈不令人失望?」

  話落人起,還夾著一聲「接招」,立覺香風撲面,對方身法奇快,一出招,右手食指,立朝昆侖掌教的右臂就敲。

  這種奇異指法,竟和昆侖派的天指,有異曲同工之處。

  真人只覺一縷寒風,犀利如剪,疾朝自己右臂襲來,趕忙往邊一閃身,正待避開正面,不覺那襲來的風勢,有如附骨之蛆,竟朝旁邊一卷,迂回側擊。

  真人不由大吃一驚,猛提丹田一口氣,立驕右手食中二指,迎著寒風一劃,這一下,也運了六成功力,而且是昆侖派絕技失傳後,指功內的武學神髓,罡風如箭,立將來人指風封住。

  青衣蒙面婦人,不由呆了一呆,但隨即冷笑一聲,衣袂飄飄,人如魅影,四方八面,都是她的影子,只一接近,不彈即點,而且攻的都是穴道。

  紫陽真人,用昆侖派的失傳絕學,七十二式斬龍掌和那鴻鉤八式,和來人對拆八十餘招,而且掌法中;還使用自己精研獨創的乾元內罷,想把這蒙面婦人的拳掌,硬封回去。無如對手武功太強,不但所用招式,著著奇詭,而且內功精湛,敢和真人硬接硬架,絲毫不懼。

  麟兒凝神一志,想把人家的招式,來路摸清,但越看越覺奇怪,因為這青衣蒙面婦人,所用拳掌,竟和扶桑姥姥,在水靈宮,有心傳授師妹的招術,了無二致,但這人的穿著打扮,和那扶桑姥姥,大不相同。

  扶桑姥姥穿的是一身冰綃素服,而且身材也比這黑衣女人,高大豐滿,拳腳招式雖同,體形有異,不由把麟兒陷入困惘之內。

  纏戰百招以上,兩人不但愈打愈快,而且都把壓箱藝業,使了出來。

  青衣婦人身形步法,不但行雲流水,而且前後左右,似乎都有她那婀娜影子,舉手投足之間,著著都見功夫,招招都複雜秘奧,一掌一式,有奇有正,可實可虛。

  紫陽真人,素以沉穩機變見長,所用的又是道家玄門正宗的特有心法,敵人只要稍現破綻,立便乘襲進逼,斬龍掌由頭至尾,都是一氣呵成,鴻鈞八式,則是絕好散招,只一搭上手,真人有八次連續猛攻、均未得逞,那青衣婦人,也立即報以顏色,雙方五次撞掌,兩人各自震退三四步,真人不由暗忖道:「武林中何時有這麼一位婦女,怎樣也思索不出,只好沉住氣,小心應敵。」

  麟兒以為熊玉儀是這位來歷不明的怪婦所攝去,他是不見一面,決不甘心,恩師被人攔載受阻,如果時間無端耽誤,傷痕勢必逐漸惡化,那一來,熊玉儀的一生,就毫無意義的斷送了。

  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也不管恩師見責與否,竟把身子一撲,穿入兩人掌風之內。

  紫陽一怔神,正待喝斥,心料對方必趁勢猛襲,可是,事實上卻是不然。

  那蒙面婦人,一見麟兒介入,直往斜刺裡飄落,似乎收招不及。

  這種飄落之式,又是扶桑姥姥暗傳師妹雙環招術時,所用的奇異路數。

  麟兒眨眨大眼,知道來人不願顯露身份,可能別有隱衷,而且,她潛身此穀,也似乎善意多於惡意,想到此處,已對來人毫無惡感,不由微笑道:「長輩竟技之時,按理,晚輩不應插手,但一時見獵心喜,不顧冒昧,除恩師及長輩謝罪外,能否賜教幾手高招?」

  蒙面婦人清笑一聲,緩緩說道:「你自恃已得爾師門武學神髓,只要有人動拳動腳,就想過招麼?高招倒有,如果記性不強,說不定,看過的,也早忘了九霄雲外了?」

  麟兒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幾次,便永遠也忘記不了,還是請前輩賜招罷!」

  蒙面婦人呆了一呆,似乎聽了麟兒話中有話,暗裡吃驚。

  紫陽真人,也把眉一皺,但旋又回復平靜,含笑不語。

  驀地裡,蒙面婦一幌身,左拿右點,雙招併發,麟兒微將身子往下一蹲,兩掌由下而上,向空中劃了一道大孤,立覺勁風如濤,硬將來式逼住,緊接著,輕如飛絮,捷比靈猿,雙拳揮動,奇勁無比。

  他還邊打邊笑道:「這是晚輩到竊而來的拳招,授藝的人,不是從心傳我,而且傳我那位嬌憨師妹,如果偷學不全,還望前輩不吝指點!」

  蒙面婦人笑了一聲,低吒道:「容情不舉手,我哪管你什麼拳招掌式,學來偷來?」兩人一陣猛攻疾打,鬥了一陣,中間有幾度緩了下來,麟兒似又重新立式,再度進逼,不久竟鬥了一百八十餘式,所用招術,全然不是以往所學。

  紫陽真人,靜立一旁,個中情由,業已瞭若指掌,不由暗贊,自己這位愛徒,果然是天地間靈秀之氣,萃匯而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奇人,為他傾倒!

  猛可裡,雙方朝後一退,麟兒竟拱手一揖道:「前輩功力不凡,辱贈高招,至深銘感,師門劫難重重,青城派業已傾巢來犯,至友又複圍困金牛絕穀,一身罪孽,無所逃避,惟望武林長輩。多賜恩憐!」

  講完話,立回到師父紫陽真人身旁,靜待對方答話。

  青衣蒙面婦,竟朝麟兒發言道:「江湖恩怨之事,與我無關,此來也不過慕昆侖之盛,偶爾至此一遊而已,而且到此穀的,絕非我一人,适才從峰頭之上,被人拋落的看身形,卻是一位受刑女子,本想伸手挽救,不意卻有一位白衣空門人物,搶先出手,半空中,把人接過後,立即飛走,你們師徒三位,均從峰頭,降落此穀大約也與此事有關,只是遲了一步,武林擾攘不休,要救的人,不在少數,如果只顧眼前,忽略遠處,那更慘更悲的事,又何嘗不能發生?常聞昆侖星宿海,內有冰蓮雪藕,食之,可解熱病,老身卻有一位晚輩,人在病中,需此頗急,然老身打發一位毛頭小子,找尋藥物,但那孩子冒冒失失,到處沾惹是非,只好老身親去一趟!」

  話一講完,麟兒已聽得紛紛淚落。

  但聞冷笑一聲,林木中微風颯然,蒙面老婦,飄空而起,直朝西北飛去。

  練秋毫不知此間來龍去脈,聽了麟兒和那蒙面婦人的話,如墮五里霧中,一臉茫然神色,不由怔柯柯的問道:「麟哥哥,這青衣怪婦,和你似曾相識!她那依老賣老的神氣,頗有點使人看不順眼,此人到底是誰?」

  真人笑道:「此人雖然脾氣古怪,倒是一位冷面熱心的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測,聽她話中口氣,卻似摸嘉麟還未取藥,卻不想青城派適於此時攻打本門,幾樁事碰巧湊在一頭,哪能同時解決之理?青城派那苦命孩子,既已為人救去,總算了卻一重心事,此時峰頭劇戰,已臻高潮,你二師伯的天龍竹杖,竟也使出,難道又遭遇什麼魔家異物不成?」

  麟兒忙抬頭一望,但見峰頭上,紅光燭天,還現出無數碧點,矯夭飛舞,青芒如電,湧出峰頭,紅碧光華,只一接近那青光,立便淡了很多,但一離開,又忽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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