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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麟兒功力,畢竟遜人一著,那麼強烈的罡風罡氣,仍被老怪卷回。

  他第二次又取出天狼釘,正欲覷機待發,惠元忙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道:「老魔已傷,自應立即出穀,一俟他發覺我們存心逃走,只要他自己把守谷口,我和你就莫想逃出手去!」

  麟兒長歎一聲,大眼睛中蘊著熱淚,立把雙鈸輕揚,紫芒閃爍中,人己淩空直上,趁著自己打出熱風沖來之力,複把手中雙鈸往下一撲,便似鳥兒身上的兩個翅膀一般,搏扶搖而乘風直上,緊朝谷中沖來。

  穀頂出口處,原有神女峰得力頭目,挽著強弩火矢,只要有人出穀,必須用暗號相通。

  這一著,玉女卻忘了告知麟兒,還未出穀,就被這些頭目發覺,只聞一聲呐喊,接著便是一陣嗤嗤之聲,但見烈焰漫空,箭似火蛇般,密集如雨,沒頭沒腦的朝著麟兒攢射。

  美男子怒火攻心,兩臂輕抬,鈸影如山,射來的火箭,只要撞著這佛門防身祛魔之物,即便紛紛打落,但饒你武功再高,左腿上還是挨了一箭,青緞長夾褲被火箭穿了一個大洞,腿子也被箭鏃劃了一個大口,不但鮮血淋漓,而且傷口肌膚,被箭身火焰灼傷,這種赤磷火箭,內有劇毒,一經傷人,奇痛無匹,好在箭鏃只是劃膚而過,並未直接射入肉中,否則麟兒這條腿,只好廢掉,饒是這樣,受傷還是不輕。

  只痛得麟兒眼冒金星,只好竭力保持心神不亂,趁著上沖之勢未盡,在金鈸罡風擁衛之下,人已沖出穀頂。

  守衛頭目,見出來的竟是一個俊美少年,立時暴喝一聲,烈火箭依舊紛紛出手。

  麟兒本欲用神功傷人,但因自己傷口發痛,而且谷中圍困的人,五條性命,都系在自己手中,一個處置不當,立釀成千古奇恨。

  權衡利弊,只好忍氣吞聲,雙鏡飛舞,鈸影如山,將射來火箭打落後,立施展淩虛絕技,疾朝神女峰下直落。

  箭鏃劇毒,逐漸由傷口擴散,禦氣淩風之術,全憑丹田真氣一口,起初,麟兒只覺傷口刺痛異常,好似有無數金針,在肌肉裡鑽戳,真氣一運,似乎那奇痛又逐漸減少。

  不過傷口鮮血,還在津津冒出,而且愈運真氣,鮮血流的愈多。

  淩虛飛行間,左邊夾褲腳,粘搭搭的濕了一大塊,不但感到一陣寒意,由左腿逼向丹田,而且腿部也頗覺麻木,試一運轉,即感失靈,不由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烈火箭分明箭鏃上置有奇毒,如果腿部難愈,如何趕赴昆侖?待落赴山腳後,須找點清泉,把淤血去淨,設法療傷要緊!」

  這一想,不覺分神,丹田真氣一松,人如星隕丸瀉,恰好降落之地,正是神女峰腳,古木千章,虯枝密葉,人即從枝葉間穿落,無巧不巧,左腿傷口,被樹枝重重地刮了一下,一陣奇痛入骨,把麟兒疼得幾乎喊出媽來?

  於是找著一塊岩頭,把夾褲腳裂口輕輕翻開,一道寸餘長的傷口,深度起碼在三分以上,周圍肌肉,被磷火燒得卷邊發黃,血和黃水,兀猶流個不住,那黃水竟有一股奇腥異味,顯系箭頭有毒。

  腿子一陣陣的發麻,頭部也立覺昏眩,把麟兒只看得一股涼氣,打從腳底直衝口邊。

  蝻蛇內丹,卻把它放在瓊娘身旁,芝馬天露,卻也不是解毒之物,軒轅神劍,劍柄上雖有避毒珠,但又給惠元背上,恩師所煉靈丹,對跌打雖具奇效,但用來解毒,卻非對症下藥之物。

  左思右想,竟是毫無方法,遂把心一橫,打算找點清泉,先把周圍黃水毒血洗滌一淨,再用幹布裹紮傷口,設法奔赴昆侖,就是把腿廢掉,也在所難計。

  正待起身找尋泉穴,暮覺身後有人發話道:「毒磷烈火箭,鏃上淬有奇毒,楊瀾潛心研製有年,總算未曾白費心血,把一位生龍活虎,武林中奇質異稟的大英雄,賞一隻箭,這不能不算他的成功!」話音珠圓玉潤,如百囀黃鵬,清脆悅耳。

  麟兒吃了一驚,疾回首,見是一位紅裝麗人,俏生生的立在身後,手拈羅中,臉含笑意,妙目流盼,幽香襲人,正是那風騷入骨的雲夢三女之一的老大雲姬。

  麟兒對她手中羅帕,隱有戒心,反手一拔,靈虎劍業已脫手而出,低吒道:「難道你怙惡不改,了無侮意,卻想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麼?別以為我左腳有傷,就可稱心如願,只要你心存歪念,靈虎劍仍可使你血濺巫山,不信,你就不妨一試!」

  那女人卻嗲聲媚氣,噗哧一笑道:「我的公子爺,你別橫眉攢眼,動輒拔劍好不好?」

  麟兒怒道:「對你這種淫蕩妖女,誰敢推心置腹?」

  這話一出口,雲姬立把秀容一整,冷幽幽的問道:「季公子,你認為我們女人只要有了過錯,就得把她身上的血,洗你身上的劍不成?如果這樣,你何不就在我失手當兒,一掌把我劈死?」

  麟兒被她輕輕數言,頂得語塞,只好紅著臉嚅嚅答道:「我見你武功不惡,只望你能懸崖勒馬,存心學好,故而在你昏絕之後,不忍再下重手!」

  雲姬卻又淡淡一笑道:「這大約也是違心之論吧?據我看,你不忍下絕情,施毒手,大約還有三分憐我容顏不惡,假如我是天生的醜八怪,說不定早已橫屍當場,你季公子雖是奇人名徒,大俠高足,文韜武略,冠絕一時。卻也並未全部脫離一般男人的槽臼,這話你可承認?」

  麟兒只好紅著臉鈉鈉說道:「我也是人,哪能就比人處處高超!」

  這女人花樣真多,一臉羞紅,賽似玫瑰,拈巾媚笑道:「那我也不見得十惡不赦,處處就比人壞得不可收拾!」

  兩人針鋒相對,把美男子說活了心,只好把靈虎劍納入鞘中,不過拔刀容易入鞘難,禁不住滿懷羞傀難禁。

  驀靄沉沉,古木林中,卻只剩下這一男一女,只聞呼的一聲,恰是夜鳥歸巢,濃枝密葉上,卻聞有一類似孩提的口音道。

  「季公子,小姐叫我尋你,卻料不到你和這淫婦坐在一處呢!」

  雲姬把秀眉一皺,冷幽幽的說道:「尋你的人真多著呢!走了還不放心,卻放出扁毛畜牲到處監視。」

  那東西卻也不肯示弱,出口罵道:「誰不知道你是淫婦?專一味的迷惑男人,回家告小姐,她不用琵琶傷你才怪!」

  麟兒知是玉女身旁的秦吉了,怕它語多憤事,只好含笑向枝頭招呼道:「快莫亂說,這位姑娘為我足傷而來,我因左腿中箭,一時把你忘卻,快下來相見吧!」

  只聞呼的一聲,枝頭上落下一隻黑色鳥兒,形似鴿子,靈巧非凡,雙翅一收,就立在麟兒左肩之上,歪著頭,望著雲姬,似尤隱含戒意。

  雲姬淡淡一笑道:「這是玉女的秦吉了,怎麼會和你如此頗熟,難道她對你麟兒怕她出語不慎,有瀆玉女清白,忙笑著接口道:「她對義弟一往情深,金牛絕穀,我和她祖父比鬥時,雙方硬拼內力,她一時情急,和義弟用琵琶神劍,將我兩人震開,不想觸怒了她的祖父,用掌風將她震傷,被瓊姊元弟,把她移在一處,而今傷勢未好,一同困在谷内,是生是死,連我自己也無半點把握!」

  雲姬把嬌軀略移,遂和麟兒一同落坐石上,嬌笑道:「天生瑜亮,軒輊難分,擇一而事,同是人世間美滿良緣,只是你季公子這一身武功,卻遠在他人之上,如不是你絲蘿有屬,玉女恐非陳姓所有,而今她對你季公子,雖無室家之心,但有朋友之義,否則,她不會冒人世間這種大不匙,拼著受祖父一掌,而搭救於你,這種人,在別人心目中,認為她對惠元,不太忠實,可是拿我這種邪門眼光來看,敬重的卻是這種奇女子,她心目中喜歡你這種人,但並不一定要做你的妻室,選擇你的義弟,作為她的丈夫,也不一定要對你季公子故作矜持,連珍貴友情,也一併拋棄,女兒家要嫁人,嫁人就得對丈夫忠實,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有了丈夫就得把朋友忘卻,這也未免太不公平!而且也太殘忍!」

  麟兒見她愈說愈遠,而且這道理似乎有點邪門,只好淡淡一笑!

  忽聞鶴唳雲天,半空裡,兩點白影,從天際高空,疾朝下降。

  那秦吉了卻尖聲銳叫道:「雪光素雲,翱翔一陣,卻飛回來了,季公子,趕快裹傷飛赴昆侖吧!」

  這兩隻大白鶴,展開雙翅,長達八九尺,落時,只把翅膀一收,便似星隕丸瀉,使人只看到兩道白光,待離地還有兩三丈,複把雙翅一展,略一盤旋,遂穿林而入,剛好落在麟兒跟前。

  麟兒見它們正是一雌一雄,都是同樣大小,鐵嘴紅頂,長頸白翎從腳至頂,少說也有四尺以上,昂首爭鳴,異常英駿,確是人間靈禽,不覺心中一喜,就要跨鶴上路。

  雲姬一臉黯然神色,冷幽幽的問道:「你連腳上的傷,也不管了麼?毒磷烈火箭,侵入肌裡,只遇天風一吹,毒及心臟,立便全身麻痹而死,端的厲害絕倫,否則,妾也不來了!」

  麟兒驚道:「難道姊姊身旁,會有這種解毒奇藥?」

  這女人,手掠蟬鬢,豔同解語嬌花,淡淡一笑道:「就算姊姊身邊有:「治好了,你得如何謝我?」

  麟兒笑道:「受人之惠,只當竭力謀報,可是方式如何?此時委實難以預測。」

  雲姬淡幽幽的道:「只敷上藥,跨上鶴背就跑,好似我專一吃人,這便算酬謝我了,是不是?」

  麟兒這才知道,她兜了半天圈子,原在怪他見著鶴就想跑,顯示自己心目中,幾乎沒有她這個人,女兒家心細,也很敏感,怎怪她不燃起一股酸味,遂笑謝道:「而今師門長輩,金蘭至友,都困在谷中,存亡莫卜,自然使我心緒大亂,還望姊姊勿計較這些小節!」

  那女人一付翦水雙眸,把美男子打量半晌,便又嬌笑道:「谷中受困的人,使你心急的,除掉師門長輩,金蘭至好外,還有那知心膩友,白首為盟的枕邊人,最使你放心不下。

  好啦!我們也不再談這些,待我把你腿上傷痕,予以醫治吧!」

  麟兒長揖而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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