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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出房後,將信交給來人,連看都不看一眼,即攜著惠元的手走入師太室內。

  瓊娘和她師叔都在閉目調元,不到片刻,都先後停止,由麟兒將接書批書經過陳明師太后,彼此都同意立赴神女峰。

  麟兒惠元領先,瓊娘玉英當中,青蓮師太斷後,直奔神女峰。這五人,除玉英功力稍弱外,其他四人,無一不是功臻絕頂,因為是大白天,自然不便在樹梢頭上實施飛行術,以免驚世駭俗。但從山麓直達神女峰,不知要經過多少重巒疊峰,遠望江流如帶,峰巒起伏,真是虎踞龍隨,螺堆豹隱,形勢端的險惡。

  天真淘氣處,惠元比麟兒還強,他知今天有一場狠鬥,又可與麟哥哥大展身手,不覺豪興大發,仰天一嘯,聲徹流雲,同時千谷爭鳴,萬山回應,此起彼落,有如驚濤千里,萬馬突圍,使人心神為之一壯。

  驀聞有人怒道:「巫山神女峰為千古聖地,哪來不知死活的小狗,卻在此處鬼叫作什麼?」

  惠元大怒,星眸四顧,陡見古木撐雲,懸岩絕壁所在皆有,卻無半點人影,知道如發話之人有心潛伏,即使目光再好,也無從發現,遂對麟兒道:「麟哥哥,這些巫山狗賊,真是烏龜變的,平素儘管吹大氣真正找到了他們頭上,他們卻把頭縮到龜殼裡,我們何不點一把火,來個放火燒山,先把他們龜窩清除再說……」

  忽聞有人冷笑道:「小狗找死。」

  話聲甫落,萬絲碧綠光華從左右林中,激射而至,帶著噝噝風響,沒頭沒腦地向麟兒惠元等人身上直攢。

  這兩位小煞星,功臻化境,只要招惹一人,就叫人禁受不住,而今兩人合在一起,那真是如虎添翼,潛蛟入海,但聞惠元哈哈大笑道:「拿松針作暗器,倒也新鮮別致,待我也來陪你耍子。」他人不往前沖,卻向後躍,身子騰空約有三丈高下,左右手連番招展,但見落葉飄揚,蕭蕭作響,宛如漫天飛蝗,遮天蔽日,敵人的松針,不但被那些落葉悉數卷回,反而助長了那落葉聲勢,紛紛地分向左右林木中,激射而出。

  左右林木內,先後有人「噫」了兩聲,隨由右面潛身者發話道:「「旋風卷落葉」是崆峒派的獨門心法,崆峒大師與陰山派頗有淵源,來人如是崆峒門弟,何以介入這場是非?如系誤會,望徒速出,以留彼此相見之緣。否則,將逕函大師,何以陰山締交,暢言守望相助,卻派出絕頂高手,來此滋事,話已表明,敬希從速答覆,以免彼此誤會才好!」

  這番話,惠元心裡早已有數,他所以毫不考慮,冷笑一聲道:「誰和你這班雞鳴狗盜之輩有什麼牽連?我只知抑惡揚善扶弱助強,俾正義得以伸張,武林敗類從此絕緣,無味之言,多講何用!」

  左林中有人哼了一聲道:「無知小狗,巫山原是臥虎藏龍、隱豹潛蛟之所,你卻來此處胡吹大氣,豈非找死?請嘗我們這種煞風旋砂陣的厲害。」

  只聞有人同時大喝一聲「起」,兩旁林木之中,忽地卷起旋風數處,風中卻飽含砂礫,那旋風疾轉之力,奇勁無倫,風轉砂磨,不但激起一種異嘯,而且發出一股奇熱,只要將人罩著,縱不被熱力活活烤死,也被那砂子磨得稀爛,這種奇特功力確實獨創一格。

  麟兒拍手大笑道:「元弟弟,你未曾有媳,卻養了不少孫子,否則,你的旋風掌怎會被人學去呢?我和你兩個,何不進去涼快一番?」

  這兩個孩子的確天真得可以,那身法更是快得使人難以置信,一聳之下,人已騰空,每人還隨手折了兩條樹枝,一左一右地分奔那旋風之內。兩人手持枝條,在旋砂內一降飛舞,枝條中卻蘊著內家其力,不但那砂子被震得紛紛自落,而且旋轉風力也被他們那逆轉身法攪亂,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風停砂落,兩人依舊衣裳楚楚,連頭髮都沒有被旋砂打落一根,彼此又複若無其事地把敵人盡情嘲弄一番。

  陳惠元睜著一雙星目,笑對麟兒道:「麟哥哥,這大約就是什麼旋砂陣了,實際上,武林旋風掌,只要能發內家掌風的人,再練就一種特殊的正反掌法,就可打出旋風,這種功力實不如一般掌風勁疾有數,偏生還有那些自作聰明的人藉著這種掌力,加上預先佈置的幾處砂堆逞強,旋風見物就卷,自然弄得飛砂走石,稍明內功掌力的人,就該知道這功夫無什麼玄奧。偏生這兩個毛賊,頭腦簡單,但又給他們練成了一種不三不四的內家掌力,大約經人指點,才並不容易知道這一簡單辦法,卻美其名叫作什麼旋風砂陣,更因一般傳言,九天煞風厲害無比,於是又冠之了煞風兩字,名字既然不倫不類,功夫更平凡得無以復加,確實使人覺得他們可憐又複可笑,無怪乎他們龜縮不出。」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森森笑聲,那聲音使人聽得打從腳底直冒涼意,但聞,他慢吞吞地喝道:「來人如擅越雷池一步,天山巴山那兩個老怪,我們立刻把他們一刀兩斷,此事,司馬紫陽不來,我們暫時拒絕一切會商。」

  麟兒不由心中一怔,知道這批匪徒業已中途變計,他們指明必須師父親自出馬,這自然含了很大的陰謀,只要真人一出,必然利用在手人質,提出種種無理要求,處處限制真人的行動,而後暗中竭全力以對付真人,只要真人除去,武林俠義道中就會弄得群龍無首,而後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目前這件事,只好暫時忍耐,先行設法把人救出,而後再與他們清算總帳便了,想到此處,遂冷幽幽地答道:「既要本門掌教來此商談,自可由本人飛書馳請,不過,你如果傷我師伯一毛一發,我自有本事教你們神女峰寸草不留!」說完,也不待來人答覆,立即返身就走。

  回到店中,五人略一計議,遂決定師太等三人留店歇歇息,由麟兒惠元晚上飛赴神女峰探山救人。

  兩人略事調息,三更不到,即施展那踏雪無痕的本領從客店出發,惠元在最近時日裡,從麟兒處學會了那縮骨移形之術,兩人儘量把身形縮小,變得象兩個七八歲的小孩,風馳電閃般地向林中進發。

  一進林,即有人喝道:「何人入林?從速站住!」麟兒立將身子往枝頭上一貼,惠元,卻用蹈空術往斜刺裡直飛,無意中驚起一隻夜鷹,一掠而過,趕忙落在一株古松之上,借著松針護體,身形又小,起落也無半點聲息,料想人家哪能一眼就看得出來?

  果然,從地下的茅草叢中,鑽出了兩個匪目,頭上身上插滿了茅草,用以掩護身形,只要往草裡一坐,就是大白天也很難看出草中有人,兩人對空望了一望,見夜鷹飛掠,以為看花了眼,遂坐下對談。

  惠元不由心裡暗罵道:「這些匪徒果然狡詐萬分,原來他們把獵人這套偽裝掩護的方法都學會了,無怪乎看不出他們藏身之處。」遂停身不動,暗中細聽他們閒聊。

  只聞有一匪徒輕輕地歎口氣道:「邱老三,寨中自從捕縛了那兩個老怪物以來,大寨主立即嚴令全體人員不分晝夜地加強守護,究其實,我認為這是小題大做,像三位寨主的功力,在江湖上已很難找到對手,最近來的老者,據雲是寨主的恩師,武功業已出神入化,洞庭幫主及其內外堂的總監又全來到此處,即使有人要報仇,我們何不大大方方地讓人家入寨,憑武功將人擒縛!」

  那邱姓匪徒冷笑道:「王老大,你也過分相信自己人的武功了,今天那兩個孩子,據說都是初出道的雛兒,可是憑二寨主與三寨主的功力,不但無法勝過這兩個小孩,而且還幾乎受傷,使大寨主震撼不已,遂中途變計,叫那昆侖派的小孩找他師父出頭,只要把他師父擒縛,就可將武林左右,在事情尚未解決之前,怎能鬆弛戒備呢?」

  那王姓匪徒仍然不服道:「就是昆侖派的掌門來了,他又能怎麼樣?昨晚來人的功力,不是不高,但遇著了洞庭幫的內外總監,不過略將蛇杖一搖,兩線紅光一閃,敵人即匐然倒地,而今把他丟在後山洞內,雖然留得了兩條命,但據杖主人講,他那藥物,最多能保持一月,既無法不讓毒傷擴展,昆侖派的人即使將人救轉,也無異於搬回兩副屍骸,這一來,我們何必懼人上山搭救傷者呢?如果說是山頭另有秘密,怕人上山發覺,真正人家打來了,總不能說一輩子不亮相?」

  邱老二搖搖頭歎口氣道:「什麼事,你都只看到一面,而不能仔仔細細體察,擒人作質,哪能使人知道他已受奇傷,奄奄一息?又哪能使人上山將人救去?此其一。陰山五老毒龍叟,藝壓武林,人皆畏服,如讓人上山探去,昆侖掌門人可以藉故不來,如不來,豈不使這計畫落空?此其二。巫山四處設防,雖不啻銅牆鐵壁,但也有若干脆弱之點,如任人得去虛實,豈不失知己知彼之利?此其三。但這些,都不過是云云大端而已,還有許多較小之點,一時也說不完,你該明白了罷!」

  王老大把大拇指一豎,朗笑道:「格老子,還看不出你懂得真多,講來頭頭是道,高明高明!佩服不盡!」

  麟兒因想要知道的東西,都已聽夠,遂趁著兩人凝神傾談之際,一式「天馬行空」,人從黑暗之中往前沖去,他怕惠元膽大闖禍,擅運禦氣飛行術直赴神女峰,那一來,人在空中,至易為人發覺,遂先行往前領路,力將真氣提上,即覺一身輕靈,足不沾塵,衣不帶風,懸崖峭壁,稍縱即過。匪徒中雖有好幾道卡子,也似乎察覺有什麼東西從頭頂一掠而過,但巫山多的是夜鷹猿猴之屬,黑夜飛躍而過,所見太多,遂也不覺為奇。

  惠元與麟兒相距,少說也有五六丈遠,論迅速輕靈,哥哥遠勝弟弟,要保持兩人距離不變,惠元還得用力十分,不由他不佩服這位麟哥哥功力純。

  兩人穿山越嶺,捷似風馳,須臾已到神女峰下,峰逾數千仞,飄緲雲間,雲雨巫山,本是人間韻事,眼前卻將變作腥風血雨,人事滄桑,殊難逆料。

  麟兒正籌思如何上峰探寨,療毒救人,惠元立即撲向跟前,耳語道:「峰間多雲,用縮骨法及蹈空躡虛之術,不虞敵人發覺,願否一試?」

  麟兒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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