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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回 憫彼苦長途君應曲慰 憐卿甘作妾我亦傷情

  錢孔方既然暗裡打定為妾的念頭,當然盡情結納二女,以作他日容身之地,心事雖未對人說,但由她舉止言談中,二女已窺知其意,阿萄偷看她寫的紙片,前後對照,更加了然。

  要知瑾姑以下四女,以蠻女阿萄年紀最小,也最輕捷、頑皮、淘氣,阿菩雖然比較老實,但有阿萄帶著,也不致于連笑話都不會。二女既窺知錢孔方心意,此唱彼喝,把於志敏和王紫霜請人捧得天上少有,地下難尋,把一個春心已動的錢孔方撩撥得心癢難搔,恨不得一步跨到冰冰穀,好與心上人見面。

  這時忽聽阿萄重提舊事,直羞得她連鼻子都紅了。

  因為風帽把臉孔遮住,二女不知錢孔方羞不可仰。

  阿菩見她不肯說話,好笑道:「姐姐你說呀!說出來,我們一定替你作個主意!」

  在這冰天雪地,既無需父母之命,只好求個「媒妁之言」錢孔方若再不說,誰能夠替她作主?她勉強抬起頭來,瞟二女一眼,只見對方目光灼灼,露出神秘而又誠實渴盼的光輝,不覺低下頭去,幽幽一歎道:「照于相公方才那付神情,誰知他肯不肯收我?」

  阿萄「噗嗤」一笑,回頭看於志敏猶在窮摸魔屍,才安心地笑道:「不知王姑娘幾個在不在這裡?倘若是在,我就替你對她說,包她肯,她曾經說過湊成十二金釵之數,你來了豈不恰好?」

  「要是她們都不在呢?」阿菩見她說得滿有把握似的,忍不住反問一聲。

  阿萄笑道:「要是不在更好,我們萬里迢迢到來,不怕他不向你我接風,到時不管遇上誰,先點他軟麻穴,再把他抬往錢姐姐身上。」

  「呸」阿菩忍不住笑駡一聲,「虧你這死丫頭想得出這條計策來。」

  那知罵得聲音太高,於志敏在遠處也已聽到,遙問道:「什麼好計策,說給我聽聽!」

  錢孔方聽了阿萄那條狡計,已驚得心跳神悅,再聽於志敏一問,更是芳容失色,搖搖欲倒。

  阿萄忙把她纏著,急叫道:「我們商議抬錢姐姐走哩!」

  於志敏好笑道:「你們背一人也背不動,真是廢……」他底下還有個「物」字未曾說出,阿菩已接口罵道:「你才是廢物!」於志敏在那邊嘻嘻笑了起來,那笑聲還隱約可聞。

  錢孔方芳魂稍定,半喘著氣道:「你這兩個頑皮,真要害死我也!那樣事羞死人,我決不幹!」

  「你不幹就沒第二條路好走!」阿萄著急得沒好好想過,一個女孩子是否能讓別人和一個初次相見的男人抬在她身上,接著又道:「當初紅姐姐也……」

  阿菩急罵道:「小蹄子要死了,被紅姐知道,不撕破你嘴巴才怪!」

  錢孔方當然知道阿萄要說什麼,並知道她說的紅姐是誰,但仍搖頭道:「我決不幹!我要幫助他成功,將來他要不要我是他的事我只要把他當作我的……就行了!」

  阿萄好笑道:「當作你的什麼?」

  「丈夫!」錢孔方低聲說出僅能自己能聽到的字。這層道理,二女都無法懂,癡癡地相對搖頭。

  阿萄道:「管你哩!連你也點了穴,送上去做堆!」

  「那,我就抹脖子給你看!」錢孔方說得異常堅定,眼睛裡射出懾人的光芒,二女竟不敢再說。

  三人各有心事,默默無言地走了一程,即聞身後叮叮噹當一陣金鐵撞擊的響聲,急回頭一看只覺眼底一花,於志敏已提了一大包東西站在身後,那雜亂無章的響聲也驟然終止。

  錢孔方意既決,這時也不害躁了,坦然地說一聲:「相公來得好快!」

  於志敏笑了一笑,問道:「錢姑娘腿傷還痛不?」

  「你的藥真靈,這時完全好了!」

  「那是我師尊的藥,治傷拔毒,俱有奇效!」

  阿萄卻叫「哎喲」一聲,贊起眉頭道:「怎地我的還在發痛?」

  於志敏瞥了一眼,便知她在使刁。笑道:「心痛是不!」

  阿菩和錢孔方都笑了起來,阿萄自己也忍不住笑。

  於志敏道:「你別打賴,你們過天王莊,見王姐姐她們沒有?」

  阿菩詫道:「她們不和你去破天王莊?」

  「我等到夭王莊的當夜,有那塞北飛象先去搗蛋,待我等要去的時候,又跌進落魂溪,我個人由水底直達冰原,只知搭兒幾人是來了,你王姐姐、閔姐姐和穗嫂俱先登天王莊溪岸,不知來了沒有?」

  錢孔方聽得又驚又奇,喃喃道:「原來落魂溪竟能通達北極冰原之下;但天王莊是誰放的火,莫非是塞北飛象?」

  於志敏道:「塞北飛象決破不了天王莊,除非另外來有高手!」

  他雖然敢如此斷定,但另外的高手是誰?丘處機?張三峰?機衡居士?

  自從進入遼北地界,於志敏遇上的奇人異士,不過就這三人,但這三人的功力,大不了能與阿爾搭兒、閔小玲相等,縱使他能破魔莊,也不是半日功夫可能毀盡。

  而且,他三人已有兩人入關邀集同道,決無中途折回之理。然而除這三位高手之外,遼東地面還有那些絕世的人物?

  于志敏武藝雖高,只因紫虛上人不與此俗同流,他出道以來,除了一心尋找父親,殲滅魔教,昭雪大冤這三件大事之外,可說是未與江湖人物交往,老一輩俠客多半歸隱,他那能知道有多少新興人物?因此,他才說得兩句,即感不能再說下去,苦笑著說一聲:「走罷!」

  于志強被弟遣回照料三婦,遙聞一陣急劇的爆響之後,轉趨舉寂,到底是不知敵亡,還是弟喪,一時放心不下,剛與三婦會晤,立即折向廝殺的方位急奔。途中遇上於志敏和三女慢吞吞地走來,驚喜參半,叫一聲:「原來是諸位賢弟媳,還有王姑娘她們呢?」

  阿菩、阿萄不知于志強已被改變容貌,驟見一位陌生人喚她為弟媳,不禁一怔,旋而辨出聲音,才要答話,於志敏已搶先道:「這還用問,要是她們也一齊到達,還不是一齊來了?」

  于志強沒話可答,見有位陌生少女,賠笑問道:「這位姑娘是……」他驀地記起乃弟曾經說過錢孔方擄去菩萄二女的事,這時二女已來,還帶有一位陌生少女,不是錢孔方還能是誰?因此又問不下去。

  其實,于志強的頭腦不致遲鈍到這步田地。只因乃弟過份聰敏,他才多半不肯用腦,遇事即問,反而一問即錯。

  阿菩見他尷尬得下不了臺,笑道:「這位便是我們的錢姐姐!」接著又對錢孔方道:「這位就是我們的大哥了,但他原來不是這樣子!」

  回到三婦所見的冰屋,竺孔圓和刁孔扁一見錢孔方到達,立即泛起神秘的笑容,齊叫一聲:「五師妹!」

  錢孔方驚愕之狀,不下於菩、萄二女初見于志強的時候,但她立即由聲音中辨別出來,登時面泛桃花,「噫」一聲道:「你們原來在這裡!誰替你兩人畫成個土臉婆婆的樣子了?」

  刁孔扁見她面色已紅到頸根,還像在師門時開口笑人,也叫一聲:「喲!我的好弟媳呀!還不是你那個替我們畫的?」

  她說幾句笑話倒不要緊,卻把錢孔方羞得抬不起頭來,於志敏站不穩腳,旋風般退出戶外。

  錢孔方也要走,那知才一回頭,見於志敏已站在門外,背向裡面,倘若再出去,豈不要和心上人碰在一起?而且自己一走,他那得不追,一走一追,鬧出笑料更多,只好恨恨道:「你嫁得金龜婿,就要來配別人,看看我這一輩子要不要嫁?」

  於志敏站在門外,忽然身軀一轉,向裡面說一聲:「你們談談,我去建屋!」卻聞刁孔扁又喲一聲道:「好師妹!只怕你嫁的更是多才多藝……」

  于志強真怕她會把錢孔方羞走,忙道:「你們師姐妹暫緩鬥目,待我引見兩位弟媳再說罷!」

  經他打斷了話頭,引見菩、萄二女,彼此再客套幾句,刁、竺兩婦已無法再起風波,錢孔方心裡稍安,問起喬、嵇兩位元師姐的消息,聽說已出走,不禁驚道:「我去找她們回來。」

  竺孔圓叫一聲:「不必!」將錢孔方拖過一旁,悄悄將前事說了,錢孔方聽得盡是皺眉。

  最後,錢孔方只好嘆息一聲道:「大師姐怎地糊塗起來?三師姐居然也糊塗跟著她走。」向默默站在旁邊的粟亞望了一眼,笑道:「粟亞嫂子還不會說中州的話麼?」

  粟亞才伴丈夫不到幾宿;那懂得什麼話來?于志強不懂得玄冰穀的話,她不懂得于志強的話,兩人做一對啞巴夫妻,除了……真正苦不甚言。錢孔方到玄冰谷時,敢情還是黃毛丫頭,醜女十八變,變得不需化裝,粟亞也認不出來,見新來這位少女沖著她笑,她自己也笑了一笑。

  刁孔扁靈機一動,喜道:「五師妹來得剛好,大師姐一走,我們這一群沒有那個懂話的、真要悶死她了,你懂得她的話,可陪她說說笑,趁便多問些玄冰穀的情形。」

  錢孔方道:「玄冰穀的情形,你們不是問過了?」

  「是呀!但大師姐是別人說一句,她轉傳一句,那象你心機刁巧,能夠問得更多一點。」

  「好!這件事由我來做,可是不准你們再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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