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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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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雅趁夫婿去和哈忽商議行聘的事,將於志敏早晨對他說的話全都告知阿爾搭兒,以為她定有多少幽怨。 那知阿爾播兒聽後,若無其多地笑道:「這有什麼希奇?敏郎是男人嘛!我盡情對他侍奉,他也會對我喜歡,女孩子要不溫順去侍奉丈夫,光爭什麼大,什麼小,有那樣好處?到頭來還不是同樣會多找幾個進來?我只要他對我還好就行了,管他對別人好不對別人好哩!」 惠雅笑道:「怪不得別人都贊你賢淑,連我也要贊你賢淑了。黃就不懂這一套,看來你還得教我!」 阿爾搭兒閃動她那大而且亮的黑眼珠,「喲」一聲笑道:「我的皇后只要不罵我妖媚就行了,還說要學哩!因為我們族裡人常要打仗,所以做女兒的從小就由媽媽教她應該怎樣對男人恭順,怎樣服待男人,使男人覺得他為了保護妻小,付出他最寶貴的生命也願意。使他們在戰場上象一隻猛虎,象一隻獅子。要是對男人凶霸霸的,使他心裡不舒服,誰願意在家裡受氣,還要出外面送命呢?」 惠雅「噴噴」稱讚道:「你這道理說得真好!」 阿爾搭兒「噗噗」一笑道:「你盡這樣稱讚我,我真甘願為你而死,但我族女人個個都會服待男,人的哩!」 惠雅也不禁笑起來道:「我才捨不得你死哩!」 這一對新婚的少女,竟在彼此互憐互惜的歡情中,度過她自認為最美滿的時日。 因為張惠雍龍親,於志敏北上瓦創的行期又得多延兩天,心裡雖是著急,假人情上不得不如此,幸而書間多出哈忽來往,瓦刺內部的情形已熟知不少。夜裡又有嬌妻相陪,枕邊學語,也解去部份愁懷。 塞外不論男女都善於騎射,阿爾搭兒自然數不例外,她雖然欽佩於志敏一身藝業,但要教她的時候,她總是說:「我們女孩子只要能使你覺得好就行了,學那麼多幹嗎?」只要一見到夫婿,也不管有人無人,總是「敏郎敏郎」地嬌呼,喊得於志敏心頭發癢,真覺得她另有別種風情。 除此之外,於志敏也利用閒暇,將蒼冥煉師的掌法劍法,轉傳給逍遙客。這時逍遙客才驀地記起惠雅邦立勒交手的情形,趁機問道:「頭一天雅兒和立勒交手,我看他兩人掌勁還未相觸,忽然各自分開,當時我很疑心老弟台放手桌上的時候,暗裡施為,但相距還遠,而且又是橫力,照說他兩人要倒,也該倒向側邊才對,怎地竟各自向後倒,兀白想不明白。」 於志敏笑道:「到底還是瞞不過你。當時我一面暗發真力,一面施用瑜珈門的催功法,將他兩人隔開,那知他兩人都用力太猛,以致備受反彈之力退下。不過,他兩人用力的方向各自不同,才致一個坐地,一個飛天哩!」 逍遙客概然道:「俗話說,英雄出在少年郎,真是半點不錯,我一向以為功力是越老越深,但和老弟台比起來已差了一籌,至於老弟雜學之多,我更是只好望風倜倀了!」 於志敏見他竟自感慨,心想:「這老人縱橫湖海將近百年,為何要恁地不知足?郭良是他新傳弟子,尚能夠樂天知命,敢情人到老年便越來越貪不成?」忽又想到「舉世盡從忙裡老,誰人行向死前休」那句話頭,有些人不但賺自己一輩子,還要替兒子賺,替孫子、曾孫、玄孫賺,世事本是如此,又何足為怪?不禁緘默半晌,才緩緩道:「說功力深厚,我真的比不上姬老。至於說到雜學,我確是學得多了一些,事實上也沒多大用處,不過是用來隱藏師門絕藝,免惹風波而已!」 三朝易過。這一天于志敏一行六人束裝登程,哈忽贈他們每人一匹駱駝,另外兩匹馱馬,戴著帳幕和食草。並將成吉思汗的長弓借給於志敏帶去,證明他已有資格任草原各族大汗,領導各族一致向阿露絲羅刹國鬼作戰。 於志敏本來不欲藉弓揚名,以個人藝業折服蠻爽,但想到若要取得瓦刺也先信顏,為中華北疆的屏障,有了這把弓總要容易得多,這才接了過來,並懷帶哈忽用畏兀兒文字寫給也先的書信,便策騎登程。 哈忽親率族裡百夫長,勇士,和哈撒林赤等相送到中午時分,在雪地裡備盡三碗美酒,然後作別。 在這廣漠的瀚海,本來有不少遊落部落在邊緣活動。但因他們受了水草的限制,水草豐盛的地方,則群集在一起,若是幾千里地沒有水草,則幾千里地杳無人煙。 於志敏六人拜別了哈忽群眾,向西北連走幾天,俱是一片白芒芒的景色,強烈的西北風像利刃般刺得人們的臉上發痛。雖然各人自有一身武功,並還分到於志敏一顆有避寒效能的鰻珠,使身上溫暖如春。但露出風外的鼻丁,仍然受不了冷鋒的侵襲,紅得象一隻果子猩。 只有於志敏知逍遙客功力最深,對於冷鋒侵襲渾如不覺,而且還可以並轡談笑。餘下四人不時向四周瞥了一眼,立又低頭任坐騎順而趟。不說他們功力不夠,說話沒人聽見,縱使能夠說,也不顧開張嘴巴喝那迎面而來的西北風。 塞外多的是大雕、禿鷹,但他們走了幾天也看不到一隻,想是他們熟知在這大雪天的瀚海,已經沒有食物可尋,不必多費力氣來找。但是,人類自溺為萬物之靈,卻比大雕還要愚蠢,居然想橫度這無邊的瀚海。 這一夜,于志敏一行依照前天將攜帶米的小帳幕,在雪地架好。替駱駝披上馬衣,為恐怕他們凍疆在雪裡,各將鰻珠藏在他前膠的中間,捧了幾合導豆,乾草,放在皮革制衣的食槽,還替他們化點雪水給他飲用。然後在帳裡自吃帶來的乾酪,乾糧。正要分開歇息的時候,阿爾搭兒忽然甜甜地喚一聲:「敏郎!」待於志敏回頭望她,才又婉變一笑道:「明天要是找不到有營地,我們的馬糧就沒有了!」 各人被她一提醒,不禁一驚。人人都曾喂,卻沒有人想到馬糧這一件事。要知人沒有吃的,還可以擦過兒天,駱駝雖也能挨,但它還要馱人,馱物,不論它吃,那來的力氣? 要是儀由於標夠單獨行走,莫說是一點點沙漠,縱使再遼闊一路,也困不了他。這時已變成攜家帶卷恰像成吉思汗當年的長征,而且還有一位武藝尋常的阿爾搭兒隨行,那還能夠修野馬般行止隨意。 各人商議了一陣,結果是束手無策。 阿爾搭兒姐妹才學到幾句中華語言,派不了用場,看著別人權奴不休,她兩人只好自己商議。 到底是齊孿兒比阿爾搭兒多見世面兩年,忽記起有人曾經說過草根可當作馬糧,忙向她夫婿說了。 張惠雅誰喜得鼓掌道:「這丁果然可以我試管挖雪下看看,要有枯草根於埋在地下,豈不解決了難題?」· 各人也覺得除此之外,尚無善法。立即著手扒雪。那知扒這邊也是沙、扒那邊也是沙,周圍百幾十丈都給他們伸手探了一遍,卻是無處非沙,那有半寸草將給人找到?逍遙客苦笑道:「我看也不必找了。我也曾聽說蒙人裡糧長征、可挖草根當作馬糧的故事。那是原有水草的地方、才有草根可挖,如果這裡原來就不長水草,挖了豈不白費力氣?」 許人不禁廢然歎了一命,即時停手。 志敏忽然眼珠一亮,笑道:「我看看去!」 逍遙客詫道:「你往那裡看!」 於志敬笑道:「往天上去!」 這兒句話很淺,阿爾搭兒全聽得懂,眉梢一蹙,跟著眼珠一亮,甜甜地笑道:「你要上天?」 各人見她對於志敏這份情態,全都笑了。於志敏也因她要出小情人的嬌態,不由呆了一呆,這才笑道:「是上天,不過上一小伴一小伴的半天罷!」 阿爾搭兒閃著一雙黑眼珠,疑疑惑惑地看著自己的愛婿,怎樣上天。只見他很快進了帳裡,拿出十幾根釘帳篷的木櫥出來,笑道:「這不是上天的梯子?」 逍遙客猛醒笑道:「你原來要用步步雲梯的方法?」 於志敏說一聲:「是!」將一根木撅拋起四五十太高,立即再拋一根約有八九十丈,只見他雙腳一縱,扶搖直起,抓住第一根木撅向上再拋,身子向第二根木撅微微借力,拋出第三根木撅,隨有躍起,第二根木撅首先落下,但他這時已抓第一根木撅,站—上第三根,再拋出第四根木概,讓第三根落下。接著又向上躍起,直如登天梯,直上蒼吳。 一會兒,木撅統統落下,於志敏的身子只象一顆小點子蕩在空中。他凝目四望,見西北西的遠處,似有燈光一閃乍看像是星光,但略為注視便發覺它光度微紅,搖晃不定,判斷確是燈光無疑。除此之外,盡是一片黝黑,看不到什麼東西,只好沉氣降身,將所見告知各人。 逍遙客聽了皺眉道:「照老弟台這樣說來,那有燈光的地方,少說也在五百里左右,怎生是好?」 於志敏道:「這不要緊,我自己去買來就是!」 逍遙客道:「你一人拿不了許多,我和你去!」 於志敏知道逍遙客的藝事和他不過一肩之差,也還去得,但他一想到這邊留下的四人中有兩人武藝不行,就拿張氏兄妹的藝業來說,也不過僅能自保,在這荒漠裡不出現敵人則罷,一出現敵人,定是十分厲害,俗話說:「一夜夫妻百夜恩」,萬不可出了別的岔子。 忙道:「這邊得有人主持,老丈還是在這裡照顧才行,反正我在天明以前就可回來,買馬糧不是難事,人多反而不好!」 惠報院道:「你連夜就走?」 於志敏點點頭道:「現在就走!因為夜裡那邊有燈光,容易找到。我走後,你將一顆鰻殊懸在帳頂,待我能夠辨向回來就行了!」想到阿爾搭兒武藝最差,不能不有利器防身,略一沉吟,即取出王紫霜那枝i霓劍」交給阿爾搭兒道:「這枝劍是你一位姐姐的,十分鋒利,前端帶有丈許長的芒尾,只要揮舞起來,別的都用不著怕了。但你可記得這樁劃看來是一尺多長,舞起來有一丈多長,當心誤傷別人網!「說後還不放心,將劍袖出,霎時寒光四射,芒尾生輝,手腕一抖,立見芒尾矯若游龍般在空中掃了一掃,躍得地面上積雪如銀。 阿爾搭兒接劍過手,幽幽道:「敏郎放心好了,我在劍在,劍失我死,決不讓別人把劍奪走!」 於志敏笑了一笑,並不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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