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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第十二回

  鰻骨建功 柳蟬填恨海

  寶功亦老 仲甫幾傷身

  蟬兒雖然不懂得昊天無極掌法,但見對方每招都從袖底發出,勁風淩厲,倒也知道厲害,立即施展「雷霆劍法」配合「鵠鶿奪蝮」的功夫來對抗。

  昊天無極掌馮鎮西一招「陰陽二氣」發出之後,自以為對方不過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女,必然是橫閃躲避,自己再來一個「橫行撲兔」把對方置於掌底。那知掌形一動,掌風驟發,對方僅微微一移,左臂一伸,霎時寒光滿眼,身外驟感到壓力加重,掌勁竟被迫退兩尺;對方的身形,像風車般繞著自己的身子急轉。自己的掌勁一發,立時被對方輕巧地化去。

  蟬兒眼看對方掌法被自己的「鵠鶿奪蝮」所制,又加以嘲笑道:「糟老兒!你這回可叫做入地有限掌了!」

  文信兒對付使斷鞭的漢子蠻覺輕鬆愉快當中,忽聽到蟬兒把人家的昊天無極叫成入地有限,不禁嘻嘻笑道:「師娘,是啊!他最多不過是入土三尺罷,再不然就用化骨丹把他化去,那麼就入土不到三寸了!」

  蟬兒被他師娘長,師娘短一陣亂喊,心裡感到又苦、又甜、又酸、又澀,正待罵他幾句。那知對方被她譏為「入地有限」也正想找話還擊,這時呵呵大笑道:「哦——你這點點年紀就做起師娘了麼?師父的味道如何,好不好受?」這幾句尖酸刻薄的話,把蟬兒聽得又氣又惱,索性老起臉皮罵聲:「老兒!看你家師娘可饒你!」左手一撤掌形,右劍如虹朝圈裡直落。

  馮鎮西聽著蟬兒回罵當中,忽見寶劍光鋩當頭罩到,不由得吃一大驚。幸虧蟬兒使用這一招「蒼龍取水」的時候,掌形同時後撤,「鵠鶿奪蝮」的功夫不免微微一停,被馮鎮西一個「倒躍龍門」沖過另外一所房頂。

  蟬兒被那老人說她一句「好不好受」,已經氣惱在胸,這時那裡肯放?嬌叱一聲,追將過去,卻看到橫裡十幾丈外人影幢幢,白光閃爍。但是,因為氣惱當前這老人,又喝一句:「先毀你再說!」劍走偏鋒,身隨掌動,一招「野渡舟橫」斬往老人的腰際,那知「當」一聲,自己一枝寶劍不知被什麼東西震開二尺。

  原來這馮鎮西雖說是掌法厲害,對敵時不用刀劍,但他到底詭計多端,在那次敗於靜虛道長之後,自忖若遇上靜虛那樣人物,自己的掌法不能擊傷對方,而對方又使用兵刃時,自己豈不是要吃大虧?因此在閉戶潛修的時期,偷偷搜購很多白金細絲織成一雙三層手套,再塗上赭色的漆料,戴上手去倒也軟硬合度。先前因為懾于蟬兒身法精奇,招式兇猛,所以趁著後退的時候,就把它偷偷戴上。

  但是,蟬兒被他一掌震開之後,立刻又展開猴王劍法,只見寒光萬縷,冷線千條,又把馮鎮西罩在核心。

  這時馮鎮西有一雙手套可恃,竟然運掌如風,迎奪寶劍。十幾招之後,蟬兒也看出對方的異處來了,暗忖先前你碰也不敢碰,這回卻專來奪,看對方滑得發光的手掌,不由得吃吃笑道:「原來你掌心裡還有名堂哪!」

  馮鎮西被她這麼一叫,心裡暗驚道:「這女娃兒倒是厲害,不把她結果,老夫也無顏為人了!」喝一句:「老夫掌裡有什麼東西?」欺身進招,雙掌併發,急如驟雨般猛政上前。

  蟬兒寶劍橫攔直刺,重斬輕挑,專找對方掌隙進招,一面吃吃笑道:「你師娘以為你真是用掌哩,原來是一付假掌!」左手卻暗探腰間取出一撮「鰻骨針」,喝聲:「繳過來罷!」左手一揚,一蓬針雨作為前軀,雙腳一頓,身形橫起,隨著寶劍如激箭般沖上前去。

  馮鎮西準備那付手套原不讓人知道,這時一被揭穿不由得微微一怔;再因為存心奪劍,欺身太近,及至看到對方一揚左掌,無數白點飛來的時候,想避已是過遲,忙橫裡一躍,卻被蟬兒一劍刺中小腹,「哼」一聲倒了下去。

  蟬兒一劍殺了馮鎮西,立即往他手上一摸,觸手之處涼冰冰、軟綿綿地,知是套在手上的物件,順手扯了出來,自言自語道:「這個我倒有用處!」斜眼看文信兒仍和斷鞭那人打個不停,不禁喝道:「阿信快點毀他!」

  文信兒卻嘻嘻笑道:「師娘不知道啊!因為師父沒有教我用鞭,我見這人鞭法怪異,才向他學幾招哩!」

  蟬兒被他這句「師娘」,喊得心裡甜滋滋地,暗忖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嘴裡卻罵道:「廢話,快點把他毀了,好過去幫手!」一折腰肢,緊過外廳的瓦面,卻見中廳的屋脊上文亮一枝寶劍正在苦鬥兩賊。

  蟬兒高呼一聲:「師伯休慌!」飛縱過去就是一劍。

  夾攻文亮這兩賊,其中之一就是殺過信兒父母的弓箭塘毛水西。如果僅是毛水西一人,那麼必然敗在文亮的劍下;但是,文亮一上來就認出他正是毀家的仇人,猛然想起親兒與兒媳臨死的留言——要信兒親手報仇——不禁心神一震,所以一枝寶劍僅是把他纏著以等信兒來到。

  那知剛打得三四十回合,毛水西正要棄劍救腕的當兒,斜裡突來兩枝飛鏢,文亮只得回招自救。

  在這時間,又躍出一名使單刀的漢子夾攻文亮,這一來,情勢頓形改觀。因為文亮單獨迎戰毛水西的時候,自己的功力比他高得多,殺得對方緩不過手來,這時則要多迎戰一種兵刃,同時又要防備毛水西使用「追魂化骨針」,所以吃力異常,還沒有打到四五十招,就氣喘吁吁,險招屢見。

  蟬兒飛來這一劍恰到好處。那使單刀的漢子正一招「毒蛇尋窟」點住文亮的腰際,忽聞腦後風聲,急忙回刀一撩,「當!」一聲,單刀已被震開半尺。

  這也是賊人該死,他只聽到一聲「師伯休慌」,以為來的不過是小輩,有何功力,所以頭也不回用刀來撩。

  那知蟬兒功力已非尋常,趁著對方單刀蕩開,身子還未轉得過來的瞬間,一翻玉腕,劍鋒直落,竟把對方劈成兩半。

  蟬兒一招得手,身形一矮,劍鋒直削毛水西雙腳。

  文亮忙叫一聲:「不要殺他!」但是已來不及,蟬兒劍光過處,毛水西雙腳齊跌而斷,一個高大的身軀倒在瓦面上,文亮卻滿面流淚,歎一口氣,往毛水西身上一摸,又笑道:「這人還沒有死,天哪!」立刻探囊取藥。

  蟬見被文亮這一個奇怪的舉動怔住了,以為自己殺錯了人,焦急地問道:「師伯!這人是誰,為什麼還要醫他?」

  文亮歎一口氣道:「這人是信兒血海的仇人,要待他來殺,否則要抱憾終身了!你快點過去幫駱參將他們罷,我還得看這具半死的廢物,省得被賊人盜去,可惜信兒不知什麼時候才來?」

  蟬兒才明白就裡,回念自己也有仇人在此,可別讓人家殺了,自己沒有來殺,忙道:「師伯!我也找高崇武去!」也不待文亮回話,雙腳一頓瓦面,急如嘯箭往人叢中撲去。

  屋後一塊空地,與及最後一排屋面上,約莫有三四十人在那裡捨死忘生地搏擊。蟬兒遠遠望見,心裡也發起愁來,暗道:「這麼多魔賊,叫我往那裡找仇人去?要是一個一個來殺,被別人把仇家殺了,我豈不要遺憾終身?」眉梢一蹙,計上心來,高呼一聲:「白日喪門神高老前輩在那裡?」那聲音像銀鈴般,又尖又銳劃破長空,直進每人的耳膜。

  高崇武正和排雲劍客武隱真以一對一各拚掌功,忽聞有人叫他「老前輩」,因為忙於對敵,無暇考慮是誰在呼喚,順口答一句:「我在這裡!」

  蟬兒循聲望去,在雪光反映中也看出在十幾丈遠有兩人相搏,不用說也知道其中之一必然是殺父毀家的仇人。此時心裡又恨又悲又喜,銀牙咬得格格怪響,雙腳猛然往後一蹬,身形就帶著輕嘯激射出去。將要到達,即看清其中一人是排雲劍客,大喝一聲:「高崇武!你死期到了!」一劍劈下。

  白日喪門神高崇武因為一上來就自誇地煞掌高妙,激怒了排雲劍客赤手對招,此來彼往打了百幾十招。排雲劍客武隱真雖自覺掌力稍遜,但一時還不致落敗,及聞空中呼聲,以為又有敵人到來,急怔定睛一看,卻見蟬兒縱身上前,不由得叫一聲:「不要你幫!」

  但是,蟬兒的劍已劈了下去。

  白日喪門神高崇武正在拼命的關頭,忽聞腦後金刀劈風之聲,急忙就地一滾,翻出數丈,站起身來怒喝道:「你懂不懂比武的道理?」

  蟬兒眼見仇人當面,恨不得把他刺個對穿,也就冷笑一聲道:「我身擔當血海深仇,和你這老賊比什麼武?快點亮出兵刃來納命罷!」

  此語一出,武隱真和高崇武都同時一怔。

  高崇武翻翻眼睛,喝道:「我和你有什麼冤仇?快說!」目光炯炯注視在蟬兒的臉上。

  蟬兒被他這麼一問,立刻想起父母家人橫死的慘狀,真個悲憤填膺,酥胸間微微起伏顫動,當時秀目瞪圓,寒霜罩面,劍尖往前一指頭聲喝道:「老賊!你可記得十四年前,殺害柳家崗……清風劍……客……柳鳴秋一家人的事?」她因為急怒過份,竟然斷斷續續地說不出話來。

  一提起柳鳴秋,高崇武和武隱真都同時「哦」了一聲,又同時問道:「你是柳鳴秋什麼人?」

  蟬兒大喝一聲:「我就是他的親侄女,你死了總該服吧!」

  排雲劍客不禁叫起來道:「你是我義兄的侄女呀!」

  蟬兒驟然聽排雲劍客說出和自己的叔父是結盟兄弟,心中也是一喜,但斜眼一看,仇人就在身側,又勾起滿腔怒火,大聲道:「叔叔讓開,先殺仇人再行相見!」一抖手腕,劍尖繞成一個光圈,喝聲:「高老賊!亮兵刃罷!」

  高崇武見這少女說是柳鳴秋的侄女兒,知道必是當年被明因師太救去的女孩,看來這場狠鬥在所難免,此時見她再度要自己使用兵刃,不由得冷笑幾聲道:「柳鳴秋號稱清風劍客,倘不免一死,老夫就憑雙掌送你往地下相會罷!」凝立橫視,目中無人。

  蟬兒因為他是殺父母的大仇人,那管他用不用兵刃?一咬銀牙,叫聲:「爹媽!你來看啊!」大奮雌威,「刷,刷,刷……」橫斬、上劈、直點、斜削,一連就是十幾招,但見劍光如匹練飛舞,殺得高崇武接連移步避開,絕無進掌之隙。排雲劍客也拔劍在旁,暗中保衛,但見到她招式精奇,也暗暗喝彩。蟬兒殺得性起,又是一聲嬌叱,立即改變劍招,展開「鵠鶿奪蝮」的身法,把高崇武圍進核心。

  高崇武本來老奸巨猾,明知蟬兒挾恨而來,開頭幾招必然勇不可當,所以故示以怯。那知蟬兒雖然心急報仇,開頭幾招亂劈亂削,除了表現一個「勇」字以外,也自知毫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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