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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少年身法太怪太快,疾如飄風,另外三個番僧因受幻象迷惑,正忙於自保,等到發覺中計,一齊彈身向少年猛撲時,蟹面番僧已經倒地,口一張,吐氣有聲,七竅流紅,目張如炬,完蛋了!

  少年腳下一旋,又已滑出丈許。

  轟轟大震,三個番僧挾迅雷怒霆之急勢撲出,一時都收勢不住。三人六掌打空,把地上震得沙塵驚揚,現出一個丈許寬、二丈多深的土坑。

  少年就在這一瞬間,對身形剛瀉落地上的三個番僧十指連彈。

  三個番僧忙揮掌應變,已遲了一瞬。

  嗤嗤響處——

  一個被點中左期門,透入穴道寸許,大吼倒地。

  一個被彈中眉沖,連眼珠震爆,狂叫倒地,一手掩眼,滿地亂滾。

  只有一個身形連晃,僥倖讓過指力,怪叫一聲,騰空圖逃。

  不料,他快,少年更快!

  番僧一躍四五丈,剛一落地,面前人影一晃,頂門一暗,天靈蓋已經粉碎。連吼聲也只在喉底微微一響,便告了賬。

  少年眼皮也未眨一下,自顧走向死馬,惋惜地,遺憾地哼聲道:「我輸了,難怪姥姥說我粗心,連阿黑也保不住。」霍地旋身,雙目一瞪,揮手間,指風又出。

  那兩個被點了重穴、尚在滾動的番僧立時張口吐氣,七竅溢血而死去。

  少年餘怒未熄地一揮手道:「大路上擺著死人不好,你們把他們提去丟掉。」

  雅文、雅素應聲上前,纖手伸處,把壯實如牛一樣的番僧,如拾小雞般,輕若無物地抓起,快步如飛,拋入離路旁不遠的僻處。

  二女把四個番僧料理完畢,少年唐繼烈也親自把黑馬托到路邊,挖坑理了,飛身上馬,二女合乘另一騎,正要馳出——一聲蒼老勁咳,竟使少年和二女心神一震。

  咳聲過處,一個蒼老聲音叫道:「好呀!清平世界,光天化日,竟然殺人滅跡,好大膽,報官去了呀。」

  一個老頭子,猛然由十丈外的樹後現身,掉頭向洛陽那邊蹣跚著跑去。

  少年大喝一聲:「哪裡走!」縱馬追上。

  說也奇怪!

  唐繼烈連加數鞭,馬馳如飛,怪老頭卻始終在前面十多丈外蹣跚地跑著。

  唐繼烈一時沒有在意,只顧縱轡,一面喝道:「老丈站住!我不會傷你。四個人都是我殺的,因為他們想加害於我,不得不還手——」眨眼間,已馳出里許,仍是相距十多丈。

  後面的二女看出有異,雅文叫了一聲:「公子!」

  唐繼烈也霍然有悟,警覺地驟然收住絲韁,叫道:「原來老丈是高人,請聽一言——」

  老頭仍是蹣跚地跑著,喘吁吁地叫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小子存心不良,想連老漢也殺了滅口,好啦,前面有人了,救命哪!」這簡直是要激得人家非殺他不可了。

  唐繼烈生性孤傲,一發現老人是絕世高手,與怒馬同等腳力,本無殺人之心,被老頭一叫嚷,不由有氣了,身形疾飄落地,展開身法疾追。

  他竟想憑自己輕功和老人一較。

  二人一前一後,轉眼又是一里多遠,距離卻越拉越長,老頭把他拋下二十多丈。

  唐繼烈驚怒之下,傲性大發,停步喝道:「老丈,我認輸了,卻不服氣!你敢與我周旋十招,如我不行,就拜你為師如何?」

  老人停下腳步,鼓起癟腮,直吹氣,喘呼呼地道:「好小子,我老人家正跑不動了,咳咳,其實還可跑個半里一里的。你小子既然認輸了,還要拜我老人家為師,這還不錯,磕頭吧。」

  他一面取下煙管,裝煙。

  唐繼烈緩步上前,激聲道:「老丈,請指教幾招,如確實高明,一定拜師。」

  老人慢條斯理的由磨得發皺的鹿皮荷包中取出打火石,再由襟底口袋中取出一支尺許長的「紙媒子」,擦火燃著了紙媒子,輕輕一吹,紙媒子亮起了火,深深吸了一口煙,瞇著眼道:「什麼?拜師還要先動手打師父?天下豈有此理?我老人家還要先看看你的根骨,配不配做我徒弟哩。」

  唐繼烈己走到老人面前丈許外,死盯著老人,心中驚疑一不定,聞言軒眉道:「一定要請教請教才是。」

  他是自忖域外絕學,一肚子不服,想憑奇詭招式出口悶氣,所以,非逼著老人出手不可。這也難怪,他已得九子魔母真傳,以九子魔母的自負,當然對他誇獎備至,他也自負中原無對手,一路連挫番僧,不料,卻吃癟在一個糟老頭腳下,哪能不試個明白?

  老人自顧吸了幾口煙,過足了癮,才噴著煙氣道:「好吧——」

  他把手中紙媒子一揚,道:「小子,你能吹亮這根紙媒嗎?如能吹亮,證明真氣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我老人家可以教你幾招。」

  唐繼烈哼聲道:「這有何難!老丈太小看我了。」

  吹亮紙媒,確實不難,會吸水煙旱煙的人個個會吹,根本用不著武功,也與武功無關。

  老人笑道:「好!只會說沒用,能做出來才是真功夫。」

  他隨手拋出紙媒子。

  唐繼烈揚手接過,心中一驚,區區一根紙媒,竟像有幾百斤力道,如非他反應夠快,幾乎當場出彩的,只覺右手五指猶在發麻。

  唐繼烈面上一熱,捏住紙媒,運氣一吹,不亮。再吹,仍是不亮。

  他奇怪地不可相信地運足罡氣一吹,卻連紙媒子都吹成了粉末。

  老人「呀呀」道:「你小子差得太多了,我老人家沒有了紙媒子,如何吸煙?」

  他一面又裝上一鍋煙絲。

  原來,吹亮紙媒也並不容易,必須懂得竅門,如鼓腮直吹,力氣再大也沒用,必須撮口輕吹,再用舌尖突抵脣口,「噓」的一聲,火焰即一晃而起,全靠經驗。

  唐繼烈生長域外,根本沒見過這個玩意,功力再好又有何用?惱羞成怒之下,怒聲道:「老丈,這不算。」

  老人頭也不抬,道:「怎樣才算呢?」

  唐繼烈哼了一聲,道:「手下見高低。」

  老人右手大拇指與中指一擦,燃起了煙,咳了一聲道:「這個算不算呢?你小子試試看。」

  唐繼烈又是一驚,他是行家,當然識貨。這種擦指起火的功力,一看便知非功力已到六合歸一、本身三昧真火已能運用自如不可,他自問無此功力。

  他一怔,心中發火,向老人死瞪著眼。

  老人又咳了一聲,噴了一口煙道:「小子,你還不服,我老人家再考你一下。你站好,我老人家只要向你噴一口煙,就能把你吹倒!」

  什麼話?

  唐繼烈脫口喝道:「老丈太欺人了!」

  老人笑道:「眼見為真,一試即知。如你小子能站著不動,就算你贏了。」

  唐繼烈怒聲道:「笑話,你吹一百口也沒用!」

  他是少年心性,好奇好強,真的昂然立定,由於震懾於老人功力太高,暗打「千斤墜」,全身如鐵柱釘在地上。

  老人吸了一口煙,道:「你小心。」一仰面,兩腮鼓起,緩緩地向唐繼烈吐出一口如霧輕煙。唐繼烈正要笑出,猛地一驚,胸前如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猛撞,不由自主地向後一晃。

  老人笑道:「如何?還只半口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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