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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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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警訊頻傳 三天過去,整個五鳳幫上下都好像陰雨已久後復見陽光,突然有說有笑起來。 因為他們和她們都知道太上已經能夠起床,能夠進食她最喜吃的蓮心糯米粥了。 每個人也都跟著可以多吃一碗飯。 葛品揚也能下床緩步走動了。 這是他這次來到五鳳幫的第七天。 他想起昨夜弄月老人到房中來看他,與他商量如何使師父師母釋嫌修好,如何使龍堡、鳳幫變為一家人,以共同對付當前大敵之事。 他想著,想著,不自覺地緩步向鳳儀殿走去,由於心情的沉重,腳下也似乎感到沉重。 突然,他聽到由前山一路傳報進來道:「武功山天龍堡門下首徒常平,求見太上!」 葛品揚心中狂躍,暗暗喜呼道:「大師兄來了!」 他來做什麼呢? 只聽值殿的青鷹冷必武沉聲吩咐道:「可以放入,請他暫在客廳小坐,待本堂請示過太上再說。」 葛品揚心中一動,腳下頓時感到輕快起來。 他如飛般奔向房中,現成的文房四寶,磨好墨,鋪開雲箋,模仿師父,連師父也讚說可以亂真的張旭狂草筆跡,揮灑了個滿紙淋漓,自己念了三遍: 「書奉太上幫主夫人妝次:公烈自慚德薄能鮮,以致孤鴻北渡,勞燕東飛。中宵枕畔,半夜燈前,壯懷未已,繞室長吁!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夫人驚才絕代,愧我白首鬚眉,念雲出無心,合鏡有意,同衾思愛,豈可忘懷?共槨誓盟,安能輕負?特申短簡,竭盡微悃。祈夫人息怒,容公烈負荊。恭候裁復,悵望遙天。金風漸厲,諸維珍攝。未及萬一,心鑒不宣。 藍公烈頓首×年×月×日 又及:黑白二妮子襝衽聽命。」 讀罷覺得最後一行有所不妥,遂將圈去,重換一紙,凝神阿堵,匆匆寫好,套上拜帖,又覺放在拜帖下不太妥當,乃又另行封入密柬中,再加上拜帖,中間大書—— 專塵敬送 「王屋五鳳幫太上幫主冷 親啟 武功山藍拜」 又看了一會,不禁自我笑讚道:「駢四驪六,情勢意誠,既有成事希望,又不失師父身份,萬望文字有靈,從此龍鳳雙比翼,不負鶼鰈一封書!上蒼保佑。」 時哉不可失,他沉住氣,把書帖藏入袖中,悄悄向客廳走去。 剛來至客廳側門,便見兩個黃衣鷹士把大師兄常平領入客廳看坐,自行退去,吩咐侍婢備茶。 他心中狂跳,暗呼道:「這真是天假其便,神助我也。」 常平突然發現好久不見,時刻掛念的三師弟在五鳳幫中出現,又驚又喜,立即起身相迎,剛要開口時,葛品揚食指往脣邊一豎,飛快地取出袖中柬帖,往常平手中一塞,急急低聲道:「事關重大,請隨機應變,切記小心,乾坤一擲,就此一舉了!」 常平一向沉穩、幹練,這時卻有點手足失措,急得直瞪眼,低聲問道:「師弟弄什麼玄虛?外面風聲不好!師父已準備北來,你——」 葛品揚連連眨眼,眉毛齊動,好似幫著他說話,逼緊喉嚨,猛揮手,低聲道:「無暇詳說,只管照著師父所說的膽大、心細地去做。」 說畢,人已匆匆退出廳外。 常平滿心迷茫,剛藏好柬帖,侍婢們已捧來香茗和十只金彩十錦盤,分裝著精美點心和時新水果。 常平道了謝,回座坐下。 葛品揚折出二十多丈外,一見四下無人,閃身隱入路旁花叢之中。 未幾,只見紅鳳出現在內院門口,脆聲發話道:「常少俠遠來辛苦,奉太上命,請問此來有何貴幹?」 常平起身趨至殿門外,抱拳道:「先謝過貴太上,常某此來乃是奉家師親諭,面謁貴太上,奉書請安,有勞姑娘拳拳致候。」 紅鳳脆聲道:「好,請再稍等待。」 人又退入內院。 葛品揚提著心,暗忖道:師母即命紅鳳出來問話,而不假口於侍婢,可見對大師兄待以客禮,並無峻拒之意,只不過女人都很重面子,不肯多予辭色罷了。看來萬事已備,只欠東風,東風何自?計將安出?快動腦筋,快想辦法。 只見紅鳳又在院門口出現,脆聲又起:「常少俠,奉太上命!令師有言或有書,可以交我轉稟轉呈,以憑定奪。」 常平躬身道:「知道了,家師臨時又有急事,故備帖兩份,一並拜託代呈貴太上。」 說著,雙掌凝功,先把二封拜帖——包括葛品揚的一封,雙手高捧過頂,再勁貫十指,將柬帖脫手擲出。 二封柬帖,如同膠合,如乘輕風,四平八穩,向三丈外俏生生站在院門口的紅鳳飛去,紅鳳含笑接過,點了點頭,轉身隱入。 葛品揚一顆心有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又興奮又緊張,豎起耳朵傾聽著,恨不得老天爺、如來佛祖一齊顯靈,看到師母展顏一笑—— 不過半晌工夫,他卻覺得好像比一年還長,憋得頸子都發硬了。 好容易,才見紅鳳又現身出來。 「常少俠,奉太上命,少俠千里風塵,請在此權憩一宵,明早再聽傳話,而且令師弟葛品揚也在敝幫小住,你們師兄弟不妨挑燈夜話,多談談。」 常平拱手道:「多謝,多謝,叨擾了。敝師弟既在,正是常某意外之喜,請再三致謝貴太上。」 紅鳳抿脣忍笑道:「常少俠謙恭多禮,太客氣了。」人又退去。 常平呆了呆,肅然退歸原座。 葛品揚鬆了一口氣,仍是忐忑不定,正考慮著是回房去裝糊塗,還是「順便」與大師兄來個「喜相逢」? 忽然瞥見黃衣首婢在轉彎處匆匆現身,向他招手。 他裝作悠閒地隨手摘了一朵花,放在鼻端聞著,施施然走向她,心想:「正好向她打聽打聽。」 二人回到房中,黃衣首婢先替他把匆忙間忘了插入水筆筒的筆插好,淡淡一笑道:「葛小俠,練了幾張字了?習了哪一家碑帖?婢子可以瞻仰一下嗎?」 葛品揚「咯」地心跳了,冷眼一瞥剛才自己隨手扯破揉成一團的一張廢紙,仍靜靜地躺在桌腳下,暗罵自己怎麼「好粗心」! 他沉住氣,一面在案前座椅坐下,一面用腳踏住那個紙團,岔言道:「大姐怎麼口口聲聲的『婢子』起來?怪我這個『少俠』沒有向你致謝照顧病人之勞麼?」 她梨靨一紅,慍然道:「油腔滑調!人家要瞻仰你的書法,為何『環顧左右』?」 他吸了一口氣道:「好教大姐見笑,我學塗鴉,倉聖(倉頡)看了會吹鬍子,學顏(魯公),學柳(公權),學趙(子昂),學王(羲之),也都『四不像』,剛才想寫,又怕糟蹋了紙張,只好出去看雲了。」 她掩口道:「君子也巧言作偽乎?聽鳳姑娘說:你的字很好,寫得很好,你還曾經教過她怎樣『懸腕』,怎樣『空心』呢。」 葛品揚的一顆心突突直跳,暗叫:難道狐狸已露了尾巴了? 只好又苦笑道:「別聽我師妹的,她學過《靈飛經》,管夫人小楷,只是三天打漁,兩天晒網,我則是兩天晒網,三天打漁,近年來,更是手荒得要它『橫』,偏成了『扁擔』了——『太上』可已復原了?我正想拜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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