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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冷必光是藍鷹,人最粗直剛猛,原來竟在暗戀紅鳳。

  葛品揚含混地點了點頭道:「幫主真是料事如神。」

  紫鳳忽然感慨地嘆了口氣道:「什麼料事如神?你在此呆久了,還不是照樣知道?瞞也不過瞞太上幫主一個罷了。」

  葛品揚不勝驚異,太上幫主顯然是個冷酷無情、手腕毒辣的人,五鳳與五鷹居然仍敢違禁放縱,該多不可思議!

  紫鳳發了一會呆,轉過臉來問道:「你以前習武多久?」

  葛品揚遂將前此在青、藍、紫、紅四鷹面前捏造的那一段複述了一遍,紫鳳聽完點點頭說道:「既然底子這樣差,那就從根本練起吧。」

  於是,她開始為葛品揚講述入門心訣,這些心訣,竟與師門天龍心訣一般無異。葛品揚靜聽著,又驚又疑,也有點好笑。

  這種心訣,他在五六歲時即已獲傳,想不到十二三年後還要再聽第二次。

  紫鳳述完,注視著問道:「有不懂的地方嗎?」

  葛品揚搖搖頭,說道:「幫主講得淺顯而明白,都聽懂了。」

  紫鳳似甚欣慰,朝房中掃了一眼道:「這間書房以後就由你佔用,好好用功,要什麼,只管吩咐,外面經常有四名紫鷹武士輪值,剛才兩個丫頭住在對房——」

  葛品揚點頭應著,紫鳳說完,緩移嬌軀,戀戀出房上樓而去。

  葛品揚關上房門,放下窗簾,滅燭、登榻。為防紫鳳暗中窺視,他乃故作姿態打了一會兒坐,這才和衣睡下。

  這一夜,由於緊張了很久的心情暫獲鬆弛,他睡得特別甜蜜。

  第二天,天剛亮,葛品揚突被一陣緊密鐘聲驚醒,掀開窗簾,晨曦中,但見青藍紫紅四樓,同時射出四條纖巧身形,齊往發出鐘聲的黃樓射去。

  葛品揚不知出了什麼事,出門步入敞廳,向站在門口的兩婢笑問道:「五位幫主每天還有朝會麼?」

  紫衣七妹搖了一下頭,八妹忽然低呼道:「嘿!連黃鷹主都來了呢。」

  葛品揚循聲望去,首鳳所居的黃樓下,此刻正一字雁列著四人,依序正是黃、青、藍、紫四鷹主。

  只聽樓上黃衣首鳳的聲音低沉地下令道:「你們四個都去,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詳察有無他殺的嫌疑了。」

  四鷹楞然仰視間,一紙書箋自樓上悠悠飄下。葛品揚立刻明白過來:遺書事發。

  四鷹將紙片傳閱一遍,驚異地互瞥了一眼,默默轉身出宮而去。

  四鷹離去不久,四鳳也各自返回自己樓居。回到紫樓的紫鳳臉色本來很難看,但一見葛品揚,很快便又恢復自然。

  葛品揚佯裝關心地含笑問道:「什麼事?幫主。」

  紫鳳搖搖頭,淡淡說道:「沒有什麼。」

  葛品揚故意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武當又來了什麼人呢。」

  葛品揚說著,忽然想起武當那位受傷的謝塵道長,便接下去問道:「對了,昨天那個武當道士,受了黃衣香主一指之後死了沒有?」

  紫鳳搖搖頭道:「沒有,掙扎著跑了。」

  葛品揚睛喊一聲:謝謝天!

  忽聽紫鳳冷冷接下去道:「中了一元指,縱不死,也夠他挨的了。」

  葛品揚一怔,心想:是呀!中了天龍爪,尚且百脈走位,全身癱瘓,一元指較天龍爪尤為霸道,但看昨天道長吐出那麼多血,看來康復確不容易呢。

  他想著,不禁一陣黯然。

  但聽紫鳳柔聲問道:「夜來行動,感覺如何?」

  這時的紫鳳,好像頓然換了個人似的,臉上笑意盎然,望之如沐春風,話音中充滿關切之情。

  葛品揚一本正經地答道:「很好,謝謝幫主。」

  紫鳳轉臉向兩婢吩咐道:「知道嗎?通知採辦房,紫鳳樓多了一個人。伙食等級比照紫鷹主,告訴他們,人是太上幫主派下來的。」

  第二天中午,黃鳳樓再度發出鐘聲召去青、藍、紫、紅四鳳。

  葛品揚知道自己今天在五鳳幫中的地位很特殊,因此無所顧忌地站在廳門口,與紫衣兩婢一起察看黃鳳樓的動靜。

  但是,這次很令人失望。他僅看到黃衣首鷹面垂紗罩,挾著一隻小布包,飛身入樓,沒多久,空手躍下,走進外圍五鷹宮。詳細情形,根本不得而知。

  約莫又過去個把時辰,紫鳳回樓,葛品揚不便一再探問,索性拿書遮起雙眼裝出毫不關心的樣子,這一來,紫鳳反倒有點按捺不住了。

  她向葛品揚走過來,輕輕喂了一聲道:「紅鷹自殺了,你知道嗎?」

  葛品揚一「啊」,自椅中猛跳而起——他覺得,這樣做該是最適當的表示了。

  紫鳳哼哼,似不滿、又似諷刺地自語道:「真死得莫明其妙!」

  葛品揚除了「唉」「啊」之外,實在無可表示。

  紫鳳又呼了一聲,接著冷笑道:「簡直太莫明其妙了,連死都不找個好好的死法,偏要自碎頭顱弄得血肉模糊,要不是有親筆遺書——」

  葛品揚忍不住暗忖道:臉上沒有了皮,不搗碎怎行?心下思忖,口中卻嘆著說道:「一代英才,真是可悲!」

  葛品揚因知道紅鷹、紫鳳間曾有過一段情,讚美紅鷹,等於安慰紫鳳,他滿以為說得十分得體,不意馬屁拍到腿上,效果適得其反。

  原來五鳳、五鷹從小所受教育,有恨無愛,對男女間事,也完全基於「欲」,而非發乎「情」。鳳、鷹之間,純係近水樓臺先得月,才發生男貪女悅。尤其這名紫鳳,心機深、心腸狠,這種人,無論是男女,多半都只重眼前,所以,紅鷹的死訊並沒有帶給她多大哀傷。

  人死不能復生,她比誰都想得開。

  尤其是現在有了葛品揚,無論儀表或風度,都較紅鷹強過多多,紅鷹不死,紫鳳都有移情之可能,在紫鳳,說得明白點,紅鷹可說死得正是時候。

  所以,不等葛品揚說完,紫鳳立即冷笑接口道:「什麼英才?色鬼罷了!」

  葛品揚暗道:遺書中有「可問二哥三哥四哥他們」之語,這等事,青、藍、紫三鷹當然不敢再掩飾的,想來五鳳也知道了。

  紫鳳說著,忽然沉下臉來,瞪眼道:「你跟他們一起回程,路上曾發生過什麼事你能說不知道麼?」

  葛品揚期期紅臉道:「知——知是知道。」

  紫鳳更怒了,冷笑又道:「那你剛才說什麼一代英才,豈不是違心之論?」

  葛品揚忽然有了借口,於是正色回道:「讀聖賢書,最講究的便是一個仁字;仁者,恕而已矣。五香主所行所為雖不足稱道,但是,人一死,一了百了,何必還要苛求呢?」

  紫鳳回味著「所行所為」四字,粉靨微微一熱,強笑佯嗔道:「酸溜溜的,真像極以前那位楊老夫子。」

  葛品揚一怔,及至發覺對方話出無意,方暗自失笑地定下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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