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俠骨醉芙蓉 | 上頁 下頁


  ▼第一章

  八月,北雁南飛。

  馬路走在黃土官道上,目送一隊排成人字形的雁陣嘎嘎然掠過了頂空,于雲天遠處消逝,心中悵然若失,感慨萬千。

  他沒有去過雁來的地方,但他卻住過雁去的地方。

  因為,那是他的故鄉。

  十多年來,每年這個季節,他都羡慕地望著一隊隊的雁陣掠過藍空,飛向南方,飛向溫暖的氣候,飛向肥美的水草,飛向它們的第二故鄉。

  飛向他的第一故鄉。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希望能跟雁陣結伴歸去。

  可是,每年他都幾乎為著一個相同的理由,如失群孤雁般,漂泊異鄉,餐風飲露,做著他不想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

  每年,他最大的享受,便是向一些來自南方的客商,探聽一些南方的消息。

  可是,知道了南方的消息又怎樣?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舊愁未消,又添新愁。

  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

  ***

  官道盡頭,是一片遼闊的楓林。

  楓林深處,有塊空地。

  空地上挖了一個大坑洞,坑洞上架了一口大石鍋,鍋中正煮著一鍋香噴噴的兔肉。

  那是一隻八九斤重,肥得像頭小綿羊的灰毛大野兔,它是三名流浪漢的晚餐,也是他們準備喝下一大罎子酒,唯一的一道下酒菜。

  就在三名流浪漢一切處理完畢,各舀了一大碗酒,圍著兔肉石鍋,打算動箸之際,楓林中忽然走進來一名青年漢子。

  三名流浪漢望著這個向他們走過來的青年漢子,先是帶有幾分敵意和疑訝之色,但三人很快的便放鬆戒備神情,同時露出會心的微笑。

  因為他們已看出這青年漢子也是個流浪漢。

  一個比他們三兄弟顯然還要潦倒得多的流浪漢。

  青年漢子走了過來,掏出七枚小銅錢,攤排在石鍋邊沿上,然後從背袋拿出一隻粗瓷碗來。

  「我只剩下這麼多錢,想向你們分幾塊肉。」他的臉色很憔悴,但雙目卻炯炯有神,聲音也很鎮定:「如果錢太少,不夠買肉,就請你們給我一點湯。」

  三人中那個矮胖漢子接過粗瓷碗,伸入石鍋中,不分肥瘦,連湯帶水,舀了滿滿一碗滾燙的兔肉遞了過去。

  「兄台怎麼稱呼?」

  「馬路。」

  「馬路?」

  「我姓馬,單名路。」青年漢子接過粗瓷碗:「謝謝三位大哥,這一碗肉你們給得太多了。」

  「兄弟姓孫,名叫孫大維,外號野狼。」他指指那個身材粗壯,臉上有刀疤的漢子:「這是我們老二薛天龍。」

  接著,他又指指另外一個瘦高漢子:「這是老三蔡玉棋。」

  馬路點點頭,分別喊了一聲「薛老二好」和「蔡老三好」。

  「你先把這一碗肉吃下去!」野狼孫大維指著馬路的粗瓷碗:「吃完了,拿空碗過來,咱們喝酒。酒有一罎子,肉有一大鍋,盡夠咱們哥兒幾個啖個痛快!」

  馬路退後兩步,在空地上坐下。

  他先放下了肉碗,然後從背袋裡取出兩個玉米餅:「謝謝,你們請,我吃下這個就夠了。」

  孫大維是個粗人,不習慣拉拉扯扯婆婆媽媽的那一套,他見馬路不肯過來,也就不再客氣了。

  回過頭,逕自招呼自己的兩名兄弟吃喝起來。

  孫大維和他的兩名兄弟,酒量食量都不錯。

  馬路吃下他手中的最後一口玉米餅,三兄弟也將一大鍋子的兔肉和一大罎子的酒幹得精光。

  孫大維抹抹嘴巴,抹在掌心上的油漬,順勢就搓擦在衣擺和衣袖上,他重新打量了馬路幾眼。

  「弟台也是個會家子?」

  馬路收起粗瓷碗,道:「練過幾年。」

  「過去在那條道兒上混?」

  「打雜、賣體力。」

  「沒有靠過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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