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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十章 授計

  這時,金剛掌侯四說道:「那些魔頭的消息也真靈通,居然被他們查清了『一元經』在老衲禪師手裡。據說第一個找去的人物是洞庭異叟。第二個是邙山半純陽和他的師侄葫蘆道人。第三個是摩天一惡宋象。第四個是天臺雙凶,老大紅砂手胡方,老二黑砂手胡元。第五個是龍虎頭陀。這五批人馬是比較有點名氣的,其他在暗中打鬼主意尚未露面的還有十來個之多。另外,以神偷成名的關外神駝,丐幫領袖攝魂叟,獨秀峰三清觀的獨孤子等人據說亦在觀望之中。」

  三白老人歎了一口氣,說道:「老衲那個老和尚,這下子的罪可夠他受的了,以後呢?」

  侯四接著說道:

  「據最後一班消息說,老衲禪師知道這是無可避免之劫運,不若開誠佈公,盡人事而聽天命。於是,明白宣稱在十月廿五日於九宮山山頂,排雲峰,舉行一元經公開處理大會。那一天,與會者計有三四十名之多。老衲禪師在大會上宣佈道:一元經所載之各項武功,均為武學之最。此經為武林至寶,普天之下的武林人物,無不夢寐以求之。老僧並非吝嗇自珍,實因目下武林人物,良莠不齊,一旦公之於世,功不抵過,實虧達摩祖師將諸般絕學載諸文字之良旨。但事已啟端,如燎原之火,無能撲滅。唯望諸君子體上天好生之德,以和平方式,獲得公允之協定,消弭浩劫於無形,是所至望。

  老衲禪師說畢,台下眾人,均因彼此互有顧忌,不願首先出頭,為眾矢之的。是以一時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老衲禪師見狀,又道:此舉為武林空前大事,草率決定,有害無益。不若展期三年,廣邀天下武林同道,於三年後的今天,公決于湘南九疑山,諸君子以為如何?老衲禪師說罷,眾人均因自忖無萬夫之敵,不敢狂言獨佔,致觸公憤。只有天臺雙凶中的老二,黑砂手胡元,生性急躁,仗著一雙黑砂手,行道江湖三十餘年未遭挫折,志滿意驕,又因老衲禪師在江湖上無籍籍名,當下首先發出一陣狂笑,朝老衲禪師厲聲喝道:『老和尚!想使金蟬脫殼之計麼?』

  老衲禪師聞聲,微微倒轉半邊臉,宣了一聲佛號,藹然地請教道:『依檀越之見,又該如何呢?』黑砂手胡元大聲喝道:『一元經交出來,沒你和尚事!』老衲禪師微笑道:『交給誰?』——這倒是黑砂手胡元始料不及的一個問題——黑砂手胡元給問得當堂怔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在場者頗多名滿一時的俊傑,他的本意只是不願再等三年,希望老衲禪師能將問題當場解決。雖說他人生得魯莽急躁,但斗膽也不敢冒這個天大的忌諱,公然要老衲禪師將一元經交給他黑砂手胡元一人!

  老衲禪師見狀,笑說道:『懷壁其罪,如非在天下武林同道口服心服之情形下獲得此寶,實非得寶人之福。天臺雙俠,無論德智武功,皆為武林中人素所景仰;如有自信,多等個三數年又有何妨?』天臺雙凶的德性,自己清楚,老衲禪師這幾句話,一個字無異一根刺,根根刺在雙凶的心坎裡!黑砂手胡元是出了名的急先鋒,如何忍受得住?不由得惱羞成怒,一聲斷喝道:『就是交給你家胡二爺,又有何妨?你家胡二爺就不信這個邪!』一面說,一面怒氣衝衝地就往場心大踏步地走去。

  老衲禪師只是靜靜地立在場心,微笑不語。這其間,可觸惱了一個人,您道是誰?哈哈,一點不錯,正是目空四海,孤芳自賞,跟黑砂手胡元有著同樣牛脾氣的洞庭異叟方正公。洞庭異叟的脾氣雖然壞極,人卻是相當正派,嫉惡如仇。此老素常就痛恨天臺雙凶卑劣狠毒的行為,此刻見黑砂手如此暴張蠻橫,根本不把他洞庭異叟等人放在眼裡,這還了得?當下一聲長笑,象蒼鷹低回般,從人叢中劃地騰飛而出,如一道急煙,越過人群,下落在黑砂手胡元的去路上。黑砂手胡元在看清來人面貌之後,眉頭一皺,抱拳發話道:『方大俠有何見教?』洞庭異叟冷笑道:『讓你姓胡的見識一點邪門兒!』

  黑砂手胡元大聲道:『在場不下三十人,何只方公生心?』洞庭異叟冷冷地道:『一元經人人有份。就只你天臺雙凶不配染指,識相就請回去,免得弄個灰頭土臉不好看相。』想想看,天臺雙凶是何許人物,怎肯在大庭廣眾丟這個人?別說洞庭異叟的武功不能令他雙凶心服,就是面前擺的刀山油鍋,也是捨命一闖!黑砂手胡元直氣得臉色發紫,鬚髮倒豎,雙拳一握一放,兩臂骨節卜蔔地一陣響,一雙手掌立時黑氣隱現,頃刻之間已將內勁叫足,準備亡命一拼。洞庭異叟哈哈一笑,在笑聲收發之際已然吸進一口真氣,將少陽功引發。易雲:七為少陽,八為少陰:六為陰限,陽至九極。

  洞庭異叟的『少陽七式』,隱含虛、奎、畢、鬼、翼、氏、箕七元之勢,掌風陽剛之至。只見他雙掌微搓,雙目威淩四射,紫銅板似的臉孔上,隱隱約約地似在冒著紫氣。大凶紅砂手胡方見狀,知道不妙。假如他們天臺雙凶合起手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要是一對一,可萬萬不是這個紫臉老兒的對手。兄弟情切,榮辱相共,既不願二打一失了身份,只有老著臉皮來找臺階了。當下,急不容緩,一個箭步,竄至當場,一把拉過乃弟,攔在前面,朝洞庭異叟抱拳笑說道:『方老息怒,請容我胡大一言。咱們之間,無仇無怨,所爭者,一元經而已。老衲禪師既未言明公開競技,勝者得寶,咱們誰占了上風都是白癡!師出無名,徒惹他人嗤笑,又是何苦來哉。橫豎三年之期有限,天臺雙凶是否是徒有虛名之輩,屆期定然給方老一個明白也就是了。』

  洞庭異叟最看重的就是一點虛榮。今天這一段折衝,他實占盡光彩,業已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旁觀者的眼睛是雪亮的,打贏了也不過如此。為了光榮撤退,皇然收場,他也不願再過分刺激對方,便哈哈笑說道:『那就三年之後再見吧。』說完,滿臉得意地第一個離開了會場。黑砂手胡元雖然兇暴蠻橫,卻極信服他的兄長紅砂手胡方。他見自己長兄規身轉圓,定然是為了自己利害作想,當紅砂手胡方發話之際,他只怒瞪雙目,表示忿然,並未進一步有所動作,尚幸對方最後一句話並不令人難堪,雖然他兄弟此舉有點輸氣,但比真正動起手來輸招還是強些。洞庭異叟一走,他兄弟倆朝老衲禪師略作場面交代,便也拔腳走了。其他諸人因三年之期有限、便也相互覷望了一陣零星散去。看樣子,除了有人不識趣想暗中偷盜外,老衲禪師已留下話風,明著是再沒人前去糾纏了。」

  三白老人聽完,哈哈笑道:「老衲那個老和尚豈是輕易惹得的?哈哈。除非是活夠了。紫臉方老兒也真是個妙人一生唯虛名是爭,還好他那『少陽七式』頗能獨當一面,否則,跟頭也就夠他栽的了。」

  玄龍因白男和他的棋力相差懸殊,著來毫不吃力,所以,金剛掌侯四的一番話,完全一字不漏地聽在耳裡。他想一他在這三年內。假如能學得一身武功,雖不想去參與一元經之爭,能親自與會,目睹天下武林之英蘋,聚於一堂,可能還會見到各派絕學,……呵一口,那該多好?

  他又想,那時候,可能還會見到清淨上人,關外神駝,攝魂叟,大頭,長腿,獨孤子他們,還可能……說不定……他心跳著想:會見著他爹!

  白男這時忽然插嘴道:「爺,您認識九宮山那個叫做什麼老衲的禪師麼?」

  三白老人手拂白須,含笑不語。

  金剛掌侯四笑著代答道:「少爺,你想白老會不會認識嗎?」

  白男聞言,咬著下唇,露出上排雪白玉齒,滿臉笑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道:「我知道了。」

  玄龍見白男那副天真爛漫的嬌憨之態,心神為之一蕩。他在心底告訴自己道:「嘿,她不是個女孩子才怪!」

  他很奇怪,白男明明是個女孩子,為什麼要扮成男孩子模樣?而且扮得如此之像?他聽大頭乞兒說過:武林中有很多女俠,為了行動方便,在外行道時常常裝束得象一個糾糾男兒,但那也指「在外行道時」呀!

  白男,這個名字好怪?

  她為什麼要強調這個「男」字?白男,男,蘭,假如叫做白蘭豈不更好?噢!——他想到了!她一定原來叫做白蘭,改了男裝便叫做白男,二字一音,相互為用。

  白男這時叫道:「著呀!點頭晃腦,嘴裡嘰嘰咕咕,象老和尚念經似地,喂,你是在念咒語麼?」說著,噗嗤一笑:「怪不得我贏不了你!」

  玄龍心頭一震,知道自己想得入神忘情,尚幸沒有念出聲來,趕忙鎮定心神,隨便在棋盤上放了一子,笑著掩飾道:「劍有劍訣,棋有棋經,我正在翻閱腹中的那本棋經,尋求中盤殺著呢!」

  白男將菱嘴一彎,不屑地啐道:「憑你這個小吊眼兒,也懂棋經?」

  玄龍笑笑,心想:小吊眼兒?嘿!總有一天,還我本來面目,那時候你這個小丫頭看吧,不把你兩眼看得往上吊才怪!

  白男執著棋子,抬頭朝玄龍望了一會,突然問道:「喂,我問你!小吊眼兒!你為什麼笑?」

  三白老人聞言喝道:「男兒休得取笑龍弟!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前天我還特地將史記上的這一段為你講解,怎麼又忘啦?」

  白男臉頰微紅,站起身來,走向書架,嘴裡一面說道:「不下了,我要看史記去!」

  三白老人望著白男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過臉來向玄龍笑著安慰道:「龍兒,你倒別跟他一般見識,就當他是你的弟弟好了。」

  玄龍連忙笑答道:「男哥性喜詼諧,龍兒相生如此,何忌諱之有,何況大家說說笑笑,也顯得親近些……」

  玄龍說至此處,忽感不妥。尚好大家都沒有在意,他臉皮經過藥物改造,縱有微紅也不易看出。只是金剛掌侯四,倚在門旁,這時朝他極為神秘地一笑,令他不安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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