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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南宮華忽然咦了一聲道:「怪了,我是問你,你曾預言某些人為打擊盟會權威,和考驗盟方實力,近期中必有種種事端發生,但結果半個多月過去,卻一絲風吹草動也沒有,你——怎麼一下扯到平丫頭的劍法上去了?」

  朱元峰苦笑道:「這個,你放心,能閑著,總是好事,我倒寧願預言落空。現在,我所擔憂的是我們就只幾個人,萬一問題多方而來,屆時顧此失彼,分身無術,其將如何是好!」

  南宮華哼哼道:「自作自受,無人同情!」

  朱元峰一怔道:「此話怎講?」南宮華瞪眼道:「既然如此,那麼當初平老兒,以及『毒心聖』、『血痕蕭』、『臭棋王』他們自願助一臂之力,你又為什麼不肯接受?」

  朱元峰唉了口氣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南宮華冷冷道:「願聞其二!」

  朱元峰皺眉道:「你該知道,今天,我們的立場,應保持超然與獨立,才能受兩道各派所信任、尊重和支持。『三殘』與『六逸』,各有各的仇家,如果接受他們效命之請,便會引起外界之誤解,以為盟會在與少數人相勾結,彼此利用。試問:那時名不正,言不順,還能再去約束誰?」

  南宮華反駁道:「那麼,為了避諱起見,『三殘』、『六逸』等人,若與他人發生爭執,不論理在何方,我們也只好不聞不問了?」

  朱元峰詫異道:「為什麼?」

  南宮華哂道:「那樣豈不照樣犯有『勾結』、『利用』之嫌?」

  朱元峰緩緩道:「天下人之耳目,非一手所能盡掩。假如我們心存偏袒,自無怪他人物議;否則公道自在,真理長存,毀無損,謗無傷也!」

  南宮華又道:「設若盟方處理某一件事端時遭遇阻力,『三殘』、『六逸』中人,能否徵召?」

  朱元峰簡答道:「能!」

  南宮華道:「事後徵召,與事先協約,有何不同?」

  朱元峰道:「事先協約,難脫聘請或任用之嫌,事後徵召,則為盟主應有的權力,應徵應召者,並不僅限於三殘或六逸中人!」

  南宮華賭氣起身道:「算我說你不過就是了!」

  朱元峰笑笑,正待開口再說什麼時,眼角偶掃寺門方面,忽然低聲道:「華妹慢走,小弟預言並非落空,事情開始了!」

  自寺外匆匆跨檻而入者,是一名六旬上下之老者。同字臉,繞腮胡,雙目眼神渙散,一身滿是泥塵,似因遭遇重大事故,已連續賓士數日夜,未曾合眼,亦未有滴水沾唇一般。

  那老者人至庭院中,不等登上大殿,即已喘促地啞聲問道:「這位可是朱少俠?」

  朱元峰屹立凝目,應聲頷首道:「不敢當,請問……」

  南官華突然插口向老者反問道:「這位可是『巴山雙俠』中的老二『琵琶掌』曹公瑾曹老前輩?」

  琵琶掌曹公瑾當場一下站住,呆了好半晌,方始張目期期道:「這位想必是金星二席南宮女俠……敢問:南宮姑娘……何以一眼便……便……便能……認出老朽來?」

  南宮華微微一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前輩還不是照樣一眼便認出了南宮華?」

  南官華何以能夠一眼便認出這位琵琶掌,此一秘密,除了南宮華本人,也許只有一個朱元峰清楚。

  如按常理講,南官華此刻對琵琶掌這種答覆語氣,可說相當不合禮節。好在此妹現居盟主座下第二號金星武士,出身又是當今第一奇人君山一品紅之後,縱有任性之處,亦不至有人與之計較也。

  然而,朱元峰的想法與做人的態度便不同了。

  首先,他知道,一名武林人物,能留存一品紅記憶中,且囑愛徒繪形存冊備考,將絕不是一名泛俗者流。

  其次,登門是客,身為主人者,有其一定接待之禮。南宮華不妨任性,他朱元峰絕不能隨便失儀。

  因此,他這時一面肅容登殿,一面轉向南宮華吩咐道:「曹大俠遠到辛苦,華妹快去準備茶水!」

  琵琶掌連忙攔阻道:「不要折煞老朽……」

  朱元峰笑著讓座道:「我們這裡人手簡單,都是主人也都是僕人,本有兩名華山弟子幫忙,恰巧又都去了長安。」

  不一會兒,南宮華親自端出一盆熱水,以及一盞熱茶,笑笑道:「姍姍在煮點心,馬上好。」

  琵琶掌萬分感動,深深慨歎道:「真像到了自己家裡……」

  南宮華含笑接著道:「本來就是嘛。」

  琵琶掌洗淨完手臉,喝了一口熱茶道:「陰總盟主在不在?」

  朱元峰正擬回答,南官華忽然含笑搶著道:「曹老如有緊急事,先對我們這位朱大哥說了也一樣。老總昨晚去了潼關,至今尚未返轉;等我們姍妹弄完點心,去後山寺僧那裡,請個腳力快的火工,馬上跑一趟就是了。」

  朱元峰暗暗納罕。這恐怕還是相識以來,他第一次聽到南宮華說假話!老總不明明在後院整理花圃麼?

  當下只好順著南宮華的語氣說道:「是的,曹大俠有什麼吩咐……」

  琵琶掌神色一黯,輕輕歎了口氣,啞聲說道:「我們老大,這位南宮姑娘也許知道,表字正肅,外號神力金鋼,約於三四天前,突遭不明之算……」

  朱元峰和南宮華聽了,神色均是一緊。

  琵琶掌啞聲接下去道:「那時老朽正在村外沽酒,比及老朽歸來,舍兄業已全身僵直,雖目能動而口不能言,捨下子侄僕婦,無一知情者,均稱于書房發現時,即是此狀,老朽疑為誤中風邪,正想試按脈穴,以察究竟之際,忽見舍兄頻頻以目示意,狀頗焦灼,似是深不以老朽此舉為然,老朽惶惑罷手,再次細搜之下,方獲真相,那是一張小紙片,密握于舍兄左掌之中……」

  南宮華迫不及待地問道:「上面怎樣說?曹老將它帶來沒有?」

  琵琶掌點點頭,同時送過一張破皺不整,已為汗塵所汙的小紙片,南宮華伸手接下,匆匆看了一遍隨即順手交給朱元峰。

  朱元峰接來一看,只見紙上以蠅楷寫道:「獨門手法,非當今總盟主,或其座下兩大金星武士,余人無解。傷者可活旬日,不得其法,擅觸立亡!」

  琵琶掌接著說道:「老朽見字,一刻不敢耽誤,三日夜以來,翻山越嶺,披星戴月,總算托天之幸一來便見著兩位……」

  手足親情,溢於言表,朱、南兩人無不深為感動。

  琵琶掌面肌抽搐,顫聲又道:「此去巴山,路程不近,而旬日之期無多,老朽兄弟,壯年歸隱,對江湖上一無貢獻,今日事急,忝顏相求,真不知道如何出口是好……」

  隨義父長短叟而姓的平姍姍,適時出現,一身青布勁裝,樸實無華,剛健婀娜,秀麗倍勝往昔,手上捧著一隻大漆盤,自側殿含笑從容走出,盤中熱氣騰騰,果點俱備,有菜有酒。

  琵琶掌忙不迭起身相見,南宮華道:「曹老三日夜未進飲食,亦未有片刻合眼,不宜再事操勞,請先用點點心,再去房間好好休息一番,關於令兄曹大俠事,凡我等能力所及理應相助,請曹老不必懸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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