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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第十一章 雪天奔少林

  當天,他們投歇的一家客棧叫做通達老棧。這家通達老棧雖是城中三家客棧中最大的一家,地方卻小得可憐。後面有院子,兩邊廂房,只能住人,而無法將鏢車拖進去。最後,車子只能推到前面堂屋中。當夜,湯罐子向店家要來一隻火盆,酒醉飯飽後,便在車旁靠著火盆睡下。第二天眾人起身一看,一車鏢銀俱已不翼而飛,而湯罐子跟店中兩名夥計則給平平正正擺在地上,只比死人多口氣。

  匪徒手段狠,心腸尚不算太辣。湯罐子和兩名夥計僅被點了幾處穴道,並未送命。

  潘、尤、曾三鏢師,面面相覷,許久無言。

  這種嚴冬雪夜,一旦上炕進了被窩,警覺方面,任誰都得大打折扣,埋怨哪一個也沒有用。

  朱元峰暗感慚愧,同時也只有他一個人明白匪徒下手的時間:那是在四更後,亦即天亮之前不久。

  他是三更起身,去棧後練暗器,四更返房,由於天冷人累,不多久便即沉沉睡去。他慚愧的是:昨夜他如果不練鐵蓮子,早早就寢,或許會警醒些;再不然,他索性多練半個更次,或者練畢後先於四下轉一圈,也許有先期發現徵兆之可能。

  吃護鏢這行飯的人,再可憐不過便是遇上這種劫暗鏢的匪徒了!找人無從找,賠又賠不起。

  朱元峰一個人溜出店外,在雪地上察看了一番,結果斷定來的匪徒當在三名以上,另外還可能備有一輛小騾車,足跡延伸至南門附近,方有車輪痕跡,可見匪徒是搬了一段路,才放到車上,車出城門,因往來車輛不止一部,再追索下去便分辨不清了。不過,朱元峰憑直覺已得到一個初步的結論:匪徒必為本地土著,最多不出方圓五十裡之內,不然訊息沒有這麼快;過路的黑道人物也絕無帶著一輛空車之理。

  因此朱元峰返回客店後,遂將曾姓鏢師拉去一邊,低聲問道:「附近這一帶,有著哪些人物,曾師父清楚不清楚?」

  曾姓鏢師只是歎氣搖頭,心灰意懶之余,顯然連話也不願多說一句。不是麼?告訴你這樣一名大孩子又有什麼用?

  朱元峰見曾姓鏢師喪氣如此,只好再去找那個溜道的趟子手。

  那名趟子手思索了一陣道:「在伊陽過來一點,叫齊家堡的地方,原來住著齊家四兄弟,不過,這四兄弟早已分家,而且伸手的可能性也不大。」

  朱元峰問道:「為什麼?」

  趟子手說道:「我們局主算起來該是這四兄弟的叔伯輩,彼此間也經常有往來,縱然四兄弟仍未洗手,亦不致動到我們南陽鏢局頭上……」

  朱元峰接著道:「除了這四兄弟,就沒有其他可疑人物了麼?」

  趟子手苦笑著聳肩道:「再有那就是少林寺的和尚了!」

  提起少林寺,朱元峰心頭不禁微微一動。

  他想了一下,向那趟子手低聲道:「小弟有個建議,不知申兄認為是否可行?」

  那趟子手微微一怔道:「老弟……」

  朱元峰低聲接著道:「請申兄轉達潘、尤、曾三位師父,請他們就在這裡住下來,暫時不必向外聲張,申兄可馬上跑一趟齊家堡,向齊家兄弟打聽打聽,必要時邀來做個幫手也好,至於小弟,在登封城中有位表叔,聽說交遊極廣,小弟雖然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但憑著親戚關係,仍不難找他出來幫幫忙。」

  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潘、尤、曾三位師父最好能在這兒等上十天,在這十天之內,小弟相信,咳,也許一一一申兄以為怎樣?」

  姓申的趟子手皺眉道:「老弟熱忱固屬可感,可是,這種事,若僅憑一個普通人的交遊,恐怕作用也很有限吧?」

  朱元峰連忙說道:「小弟所謂交遊,當然包括兩道人物在內,否則,小弟不瘋不傻,又急巴巴地趕去做什麼?」

  申姓趟子手拗不過,只好點頭答允。朱元峰又關照申姓趟子手,等他上路後,再去告訴三鏢師。然後他向店家要了十來個饅頭做路糧,立即出店向嵩山方面奔去!

  現在離大除夕只剩下七八天了,風雪不大,仍下個不停,朱元峰憑著一身上乘輕功,天未黑即已趕到少林寺外。

  兩名知客僧請問他:「施主光臨何事?」

  朱元峰反問道:「心緣大師在不在?」

  兩名知客僧見朱元峰年紀輕輕的,不先自報師承門派,竟開口便問掌門方丈,不由得均是一怔。

  左首那名知客僧合十道:「敝掌門應邀赴莆田講經三月,刻下尚未返寺,小施主如能明示姓名,門戶,以及蒞趾之目的,掌門人在與不在,可說都是一樣,只要敝寺能力所及,貧僧等照樣可為小施主效勞!」

  朱元峰聽說心緣大師不在寺中,頓時大感失望。

  因為,心緣大師為武會發起人之一,少林一派又是方今諸大名派之首,如今嵩山腳下竟然發生劫掠事件,少林一派,尤其大師本人,自然無法置身事外——這是朱元峰今天趕來少林的主要原因,他相信只要找著心緣大師,追回失去的鏢貨,應該不是一件為難事。

  可是,不巧的是,心緣大師偏偏去了莆田。

  現在怎辦呢?

  這兩名知客僧說得不錯,掌門人在不在,都是一樣,只要他朱元峰表明身份,道出來意,該寺可以幫忙的,照樣可以效勞!事實上也是如此,少林寺僧逾千,各代弟子中頗不乏奇才異能之士,身為掌門人的,有時並不一定就是全寺武功最高的一個。可是,問題在於:他找心緣大師,除了憑著金星武士之身份,多少尚雜有前此北部武會上一段相處的交情。找著大師本人,一切好辦,茲今大師不在,他是否能以一塊金星武士牌支使寺中其他弟子呢?

  或許可能,但卻沒有絕對把握。

  所求如願了,固無話說,否則會不會有損金星武士榮銜之威信?這一點,朱元峰不能不加以慎重考慮。

  右首那名知客僧見朱元峰猶豫不決,不由得疑心暗生,這時一咳接著道:「本寺對來訪之十方檀越一向都很尊重,所以,貧僧等也希望小施主能夠尊重本寺寺規,先行賜告小施主之姓名及師承!」

  朱元峰心有所思,一時竟未能將這名知客僧的話聽清楚,抬頭脫口道:「那麼貴寺目下誰人暫攝掌門之職?」

  兩名知客僧,臉色同時一變。

  上首那名知客僧沉聲緩緩道:「本寺知客,例由監院弟子輪值,貧僧師兄弟,賤號智通,智達,為本寺心,靜,智,清、明五代弟子中之第三代弟子,照理應該夠資格接待你這位小施主了!」

  朱元峰情知兩僧發生誤會,輕輕一啊,連忙說道:「兩位師父請別誤會,在下不是這意思——」

  「鏘!」

  朱元峰正待接著報出自己的姓名和師承時,寺中忽然響起了鐘聲。

  「鏘!鏘!鏘……」

  悠悠鐘聲,一下接一下,悅耳而有規律,說明了寺中晚課業已開始。

  鐘聲響到第九下,殿中人影一閃,另外出現了兩名灰衣僧人。智通智達兩僧轉身與來的兩名僧人相互立掌打了個問訊,旋即一聲不響,雙雙向後殿走去。原來前殿換班的時間也到了。

  朱元峰大感焦躁,這邊剛剛談得差不多,沒想到又換來兩名陌生的知客僧。

  新來的兩名知客僧因智通智達兩和尚離去時未有一語交代,這時站定下來,均以疑訝的眼光向朱元峰打量著。

  朱元峰雙眉緊蹩,心中暗暗有氣。

  佛門弟子,首戒貪嗔,不論他朱元峰剛才在應答間是否有錯,離去的智通智達兩僧也不該使出這種報復手段。

  朱元峰氣往上湧,不禁向後來的兩名知客僧沉臉道:「貴寺除了掌門人,以誰職位最高?」

  兩名知客僧一怔,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後,由那名身材較胖的灰衣僧人回答道:「本寺計分三十六院堂,掌門人之下,以達摩院居首,因而達摩院首座長老也就是本寺除掌門人以外職位最高的一位!小施主莫非有何見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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