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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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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將那次的經過記得很清楚……那就是七星堡主先以掌鋒切下一塊青石,然後再以掌力壓成飛灰……最後,我也照做了一遍。」 「但是,你的手法高明多了。」 「但是,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七星堡主切石時著力得很明顯,而我,卻施展得不落絲毫痕跡是不是。」 「是的。」 「唉,孩子,在這種地方,便可看出出手先後的重要性了!七星堡主那樣做,是他本身真正功力的表現,在他的立場而言,他已算是做得很好的了……容和尚說句題外的話,他那一手,當今武林中能辦得到的人,決不可能超出五位……我和尚之所以比他做得更好,只有一個原因,前面說過的,他已跑了六十裡,我說什麼也得超過它,於是,我跑了七十、八十、以至一百……因為,站在我當時的立場上,是只許成功而不許失敗的。」 「那也是一種功力的表現呀!」 「不,孩子,你又錯了。假如我是七星堡主,而七星堡主是我的話,其結果一定也將相同!」 「這怎麼說?」 「那就是說,」和尚又喝了一口酒道:「在七星堡主而言,他能做多少,他便做了多少,而我,受了不能輸給他且要比他做得更好的刺激,我便發揮了自己也不明白的潛在力量。假如由我先出手,我因沒有榜樣在先,無從比較,此時,我所表現出來的,憑良心說一句,我最多也只能做到七星堡主那樣。同樣的,因為我已跑了六十裡,再由七星堡主來跑,他因著和我相同的理由,可以想見,他也將會做得更為出色!這是簡淺的道理,前面說過,潛在的力量,是任何人都有的!」 「大和尚,你太謙虛了!」 「事實上的確如此,」和尚正色道:「如你不相信,和尚還可以舉出一個例子來。」 「哦?」 「記得麼,孩子?」和尚微笑起來:「我跟七星堡主最後的那一段。」 司徒烈想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 「記得的,大和尚!」他說:「最後,你將石灰揚了他一臉,等到煙消霧散,你已上了前殿殿脊……對不對?」 「對的!」和尚又笑了一下,但旋即正容道:「孩子,你可知道和尚那樣做是何用意?」 司徒烈詫異道:「那種玩笑舉動也有含意?」 「玩笑?咳,表面看上去,的確是的……可是,孩子,你可知道它正證明了七星堡主的功力不在我和尚之下?」 「說實在的,」司徒烈道:「施力是愈聽愈糊塗了。」 「孩子,慢慢來,你會明白的……現在,我先問你,離開少林之前,我向七星堡主說了些什麼?」 司徒烈想了一下道:「您說,『來來來,堡主,咱們再比比腳程,看你堡主有沒有知道我和尚師承的緣分!』」 「我為什麼那樣說?」 「因為您在開始比賽之先說過:『為了不令你堡主吃虧,我和尚奉送一個優待,就是在我和尚勝了之後,假如你堡主自信腳程不比我和尚慢,只要堡主不將我和尚在百里之內連丟,我和尚便將師承詳告!』」 「好了,好了!」和尚道:「現在明白了沒有?」 「沒有!」 「那麼,和尚就不妨說得更明白一點:我和尚實無自信在百里之內不被七星堡主追上!」 司徒烈恍然若有所悟地道:「所以,你就用石灰攔他一陣。」 和尚點點頭道:「正是這樣……要知道,像我們這樣的身手,因為彼此功力相差甚微,有時候,一先之差,便能決定勝負……看上去那一次我在殿上,他在殿下,相差有限,但是我,起步在先,早有準備,等他奮身而起,我已下去很遠很遠了。」 「原來如此……但看上去真是一次玩笑。」 「假如看上去不像玩笑,七星堡主怎依。」 司徒烈笑了。 和尚也笑了! 「結果呢?」 「結果麼?」和尚微笑道:「結果證明七星堡主並沒有知道我和尚師承的緣分。」 二人又是一陣大笑。 這時候,天已起更。但在初冬的長白,還只是熱鬧夜市的開始,和尚似乎有了三分酒意,他一面喝著酒,一面疊指敲著桌沿,啞聲低低地又唱了起來: 將軍百戰身名裂 …… 回頭萬里 故人長絕 …… 這首古老的金縷曲,司徒烈已是第三次聽到,說也奇怪,和尚的音調雖然那樣粗澀刺耳,但在司徒烈的感受上,每次聽來,都有不同的感觸。 他,靜靜地聽著。 和尚旁若無人地唱著,極為零亂,顛倒,重複。 不知是詞曲本身有感人的力量呢?抑或是司徒烈對和尚有了好感?司徒烈居然愈聽愈入神,和尚唱倒了,他便覺得倒唱比順唱妥貼,和尚唱重複了,他就覺得多唱一遍更動人。尤其在這充滿邊疆風情的異地,聽到回頭萬里,故人長絕之句,一種悽愴之感,突然襲上了司徒烈的心頭。 他,低下了頭。 他……流淚了。 和尚的歌聲,戛然而止。 司徒烈悄悄拭去眼淚,抬頭強笑道:「大和尚,您唱得真好!」 「真的嗎?」和尚睜著微帶醉意的眼神,又幹了一大口酒,快活地道:「和尚高興極了……這是和尚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歌曲上遇到知音。」 「大和尚,您,不是……很正常麼?」 「你以為我和尚有什麼地方不對?」 「那次在少林,您為什麼要裝成那副樣子?」 「和尚當然有和尚的苦衷。」 「什麼苦衷?」 「為了不願空空僧跟我套近!」和尚簡潔地道:「還有那個白鬍子老兒和那個老叫化子,也不好惹。」 「您怕他們盤問您的來歷?」 和尚大笑道:「完全正確!」 「您的來歷為何怕人知道?」 「小子,你太好問了!」和尚笑駡道:「老實跟你小子說,問什麼都可以,若要我和尚說出我和尚的來歷,那是夢想!」 「以我師父在武林中的地位和閱歷,難道他老人家會查不出來麼?」 「會的!」和尚笑道:「不過也並不太簡單。」 司徒烈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於是他問道:「施力的易容術瞞過了鬼臉婆,也瞞過了一叟兩老三神仙,怎的竟沒有瞞過你?還有,您去朝陽密室,顯系為了救我出難,您又怎知我被困在裡面的?還有,劍聖司徒望的遭遇,我師父也不過最近才知道,您怎會比他老人家知道得更多更詳細?」 和尚微笑道:「這些問題很難答覆,不過,和尚可以告訴你,等到有一天你小子也有了我和尚今天在武功上這般成就的話,那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這種回答太不著邊際了。」 和尚大笑道:「這總比和尚直說不願回答的好啊!」 司徒烈笑了笑又道:「大和尚,您要一叟兩老去找我師父自動告白自首,那是可能的麼?」 「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您為什麼還要那麼做?」 「為了造成那個不可能!」 「大和尚……您……弄甚玄虛?」 「說明白的,假如他們真會那樣做,並非和尚所願。」 「今兒晚上,施力算是第二次糊塗起來了。」 「再說得明白點,和尚要斷絕他們所有的生存機會。」 「你要他們……死?」 「死?哈哈,一點不錯!」 「可是,你對他們那樣寬厚……又是為了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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