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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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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掌震兩川幾乎從馬背翻落,這時,他臉無人色地喃喃自語道:「巫山三殘的消息真靈。當時,我聽了,還有點似信非信。現在,事實證明,老頭子果然藏著這件稀世之珍……唔,怪不得老傢伙肯出那麼高的鏢銀……嘿,有了這麼值錢的東西在身上,路上掉了三二萬銀子,還要在我姓孫的頭上克扣,他就沒想到,姓孫的已為他的珠子賠進去兩條人命……嘿嘿,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官!……老弟,你……你沒有看錯麼?」 「大如鴿卵!」司徒烈靜靜地道:「光華閃耀,一車通明。」 「他將它放在什麼地方?」 「局主,您為什麼問這個?」 雙掌震兩川,慘白的臉上,突然飛紅。 「雖然老傢伙可惡,」他掙扎著辯道:「但他終究是我們威武鏢局的主顧呀!俗語說得好,得人錢財,為人消災。我身為一局之主,不得到這個消息便罷,如今,既然知道了,豈能不將擔子放到自己肩頭上?」 好堂皇! 司徒烈在心底笑駡道:「單就你姓孫的這個家賊,已夠那個老傢伙送命而有餘的了。司徒烈又想:你們這群東西,誰也不配活在人世上,你們統統都得死,死在你們最歡喜的金錢和女色上。」 但在表面上,他卻在刺了雙掌震兩川一針之後,正容大聲贊道:「怪不得威武鏢局的業務蒸騰日上,聲譽卓著……局主,您這種負責嚴謹的態度,硬是要得!」 「應該的嘛!」 「這樣看來,」司徒烈道:「家父的那一萬張貂皮,總算託付得人了。」 雙掌震兩川的臉上,迅速地掠過一絲一個人在財富上有獅子滾雪球,越滾越大的趨勢的那種無法抑制的快意,他連忙強擠出一副謙遜的微笑,大聲道:「哪裡,哪裡,孫某人只求鞠躬盡瘁而已罷了……哈哈……哈哈。」 他似乎為自己能在這個時候錦上添花地想出了一句諸葛亮說過的話,而發出一陣恭維自己的哈哈大笑。 遠處,村落在望。 打尖的時辰也到了。 雙掌震兩川笑了一陣,偶爾抬頭,看見前面已有暫時歇腳之處,再回頭望望身後十數丈之外的車隊,眉頭一皺,若有所思。跟著,他偏臉朝司徒烈擺出一臉孔正經,低聲道:「相公,這個可不是弄著玩的……你說……他那顆珠子,到底放在什麼地方?」 司徒烈微微一笑道:「那支罩著布套的大箱中的一隻小巧的錦盒之中。」 ▼第十五章 雙套連環 丹桂飄香的時節,車隊抵達喀爾喀沙漠。 一路上,除了鏢銀仍然不斷地零星散失外,別無大事。 車隊剛過哈拉道口不遠,雙掌震兩川跟吳督撫當初議定的五萬兩包銀,已自上次的兩萬六一再減至兩萬二,兩萬,萬八,萬六,萬四……最後終於只剩得一萬整。 這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失去的銀子,都好像長了翅膀似地,悄然而去,不見絲毫動靜。雖然雙掌震兩川一再商請他的師妹們——藍關雙鳳——親自出馬,加意護守,但仍然無濟於事。該掉的,依舊照掉不誤。 比這件事更令人驚訝的,是雙掌震兩川在扣減鏢銀之後所表現的態度。 記得上一次在臨汝兩州附近,第一次丟失兩萬四千兩銀子時,雙掌震兩川為這事嚇得面無人色,如喪考妣。而現在,每次出事之後,當吳老頭子氣咻咻地報著直線下落的包銀數位時,雙掌震兩川除了低聲應著是是之外,毫無任何激動或不安之色。就好像是他看重的只是威武鏢局的信譽,銀錢小事,根本不放在他的心上……這種異常的轉變,只有司徒烈一個人明白。 車隊繼續向前進發。 九月底,長白在望。 長白山,又名太白山,抱樸子稱為之泰山副嶽。 兩川卸任督撫吳大人的故居,便在長白山主嶺西北百余裡,梅河北岸的朝陽鎮上。 車隊抵達離梅河尚有二日路程的金川,雙掌震兩川向司徒烈問道:「吳大那邊交卸之後,我們到哪兒去接令尊的皮貨?」 「伊通。」 這兩天來,雙掌震兩川不停地出入藍關雙鳳所乘坐的那輛篷車,雙眼閃爍不定,臉上的神色,極為緊張……司徒烈知道,吳老頭子的死期不遠了……他見金川和柳河一帶的人民異常貧苦,為了加強雙掌震兩川的仇恨,在短短兩夜之間,他又為雙掌震兩川的包銀自一萬中減去五千。 第二天,車隊在輝南鎮上打尖,輝南鎮上,到處沸沸騰騰地傳揚著,說長白一帶來了財神菩薩,十有九戶,都在戶前戶後撿到銀錁子。 打失時,司徒烈將雙掌震兩川喊至一邊,故作不安地道:「局主,長白一帶的黑道人物,他們都分佈在哪些地方?」 「長白七醜,黑水八怪,一幫在黑水上游,一幫在長白山中。兩老隱居英雄嶺,神仙三道士就在朝陽鎮中的朝陽觀中。長白獨目叟,在伊通。至於那位鬼見愁,行蹤無定,永遠無法測知他的落腳地方,大家都只知道他在長白這一帶……咦,相公,你突然問起這個做什麼?」 「局主,為了家父那批巨大的皮貨,施力能不關心麼?」 「噢噢,是的,是的。」雙掌震兩川笑道:「我忘了。」 司徒烈又道:「局主,你這一趟的包銀還剩下多少?」 「五千。」 雙掌震兩川輕鬆地說著,一抹暖昧的冷笑,閃電般地掠過他的嘴角。司徒烈故意喃喃地道:那老傢伙,也忒沒良心,局主您吃盡了千辛萬苦,還賠了兩位師父的性命,結果卻只得到這麼一點點報酬……唉唉,為富不仁,此其謂歟。 「嘿嘿……唔,相公說哪兒話……人無信而不立,既然有約在先,莫說還有五千銀子好拿,就是五萬包銀不夠賠,姓孫的,只要辦得到,傾家蕩產,又算得什麼一回事?哈……哈哈。」 他的笑聲倒蠻豪爽。 司徒烈故意贊道:「雙掌震兩川的俠號,果然名不虛傳。」 雙掌震兩川越發得意地道:「一路粗安,威武鏢局這塊牌子沒有砸碎,已然算是承天之佑,托地之福了。」 「局主,」司徒烈悄然問道:「這一趟長白之行,您可覺得某些地方有點不對?」 「什麼?」雙掌震兩川訝道:「相公的意思……是否指這一路上丟失鏢銀而言?」 「正是這一點。」 「相公以為怎麼樣?」 「局主可曾想到這種事有點出乎一般情理之外?」 「是的……孫某人想過……但總是想它不透。」 「既非偷,又非盜。」 「是的。」 「既不是和吳大人為難,也不是跟您局主過不去。」 「是的。」 「最重要的,他從臨汝跟到這兒洋金川,全程數千里,不即不離,若隱若現,論身手,高深莫測,論動機,神鬼難知……局主,根據這幾點看起來,您老有否想到另一件可怕的事?」 雙掌震兩川的臉色,有點不自在起來。 司徒烈又道:「上次局主說長白一帶的黑道人物們,有兩句總稱,施力忘了,那該怎麼個說法的?」 「兩老一叟三神仙,七醜八怪鬼見愁。」 「噢,是的……局主,您可認為我們已給這批人釘上了?」 「釘上了這趟鏢?」 「不,它在局主您的責職之外。」 「相公難道是指那顆夜明珠?」 「正是!」司徒烈道:「施力相信,吳老頭很有可能在抵達老家的當夜遭殺。」 雙掌震兩川,臉色遽然一變。但在他雙眼數轉之後,旋又自一片灰白的臉色中浮現起一絲淺淺的驚喜,他情不由已地點點頭,自話般地念道:「那種稀世之珍,無價之寶,說什麼,也不會放他過去……那些人……假如相公推斷得不錯,那是難免的……唉唉,……事不關己,叫我姓孫的除了同情之外,又怎麼辦?」 司徒烈在心底暗笑道:好一副慈悲心腸,看樣子你姓孫的,成佛之期也不太遠了。 第三天,到達朝陽鎮。 一切交卸完畢,結清包銀,打發了車馬,雙掌震兩川領著神彈飛胡,飛鏢步准等人,開了棧房,從事休息。 司徒烈向雙掌震兩川道:「局主,施力先去一趟伊通,會見家父,問他老人家皮貨集中在什麼地方?由哪兒起運?是不是要跟局主面商一下?決定了,施力再到這兒來,局主,您以為如何?」 「好的,要多久?」 「最遲五天光景。」 雙掌震兩川,點頭同意。 司徒烈提著他那只輕便書箱,離開了客棧。 他僅拐了一個彎,便在另一家客棧內住下。 他,等待著天黑。天,終於黑下來了,那家名叫老客的客棧,在人們不注意之際,緩緩地,安步走出一位身穿黑袍,手扶竹杖的眇目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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