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無名鎮 | 上頁 下頁
八三


  如今飛天豹子毫不留情,一下便排開了他的瘡疤,他自然無法忍受下去。

  唰!

  唰!

  唰!

  隨著突然向前暴射的身形,拂塵如烏龍擺尾,一眨眼間,便攻出了三招七式。

  他這柄拂塵,乃青城派鎮山之寶,每一根細絲,均是以五金精英,以秘傳古法煉成,柔軟堅韌,刀劍難傷!

  任何人只要一以塵尾掃中,無不透皮入肉,神醫皺眉。

  飛天豹子一向以輕功掌力見長,從不使用兵刃,如今碰上玄機道人這柄可長可短,亦剛亦柔的拂塵,可說一照面便吃盡了大虧。

  人海釣客眼見玄機道人佔盡上風,忍不住樂生心底,哈哈大笑道:「來來來,小老弟,閒著也是閒著,咱們也來舒舒筋骨!」

  唐漢微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請!」

  人海釣客眉開眼笑,雪的一聲,打脅下抽出一根短銅桿,揚桿點頭道:「來,來,老夫年紀一大把,托個大。你老弟不是練過什麼無相玄功麼?儘管施為,別客氣!」

  唐漢心頭不禁暗暗嘀咕。

  大天心無相玄功,無堅不摧,這老鬼既然曉得他火種子可能已練就這門玄功,為何仍能如此有恃而無恐?

  這老鬼仗恃的,又是什麼?

  難道真如俗語所說: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這老鬼已練就一身足以克制大天心無相玄功的某種怪異魔功?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管實情如何,也只等試過再說了。

  於是,他不再客氣,足尖一點,彈身而起。半空中,身軀平直如矢,以太祖長拳中一式南海射蛟,一拳擊向人海釣客胸膛。

  人海釣客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居然也懂得這些花招!」

  這頭老狐狸,見多識廣,顯然一眼便看出這種太祖長拳並非唐漢的本門武學;唐漢起手如此進攻,無疑只為了試探一下他的反應。

  他的反應是:──口中笑聲未絕,短銅桿突向唐漢手臂疾逾電光石火般敲去!

  這一擊相當狠毒無情。

  唐漢人在空中,身形變換不易,要想避開這一桿,本來就很困難,如果江湖經驗不足,為這老鬼笑語分神,他這條右臂,就報銷定了。

  好在唐漢一開始既未將這位人海釣客當正人君子看待,他於發招之初,差不多便已想到這個魚老怪可能會來這一手。

  所以,人海釣客短桿方剛揚起,他修長如標槍的身軀,便因去勢受控,突然蜷縮一團,倏而瀉落!

  他這個火種子,當然也不是盞省油燈。

  人落地面,展掌如刀,疾削對方小腿骨!

  對付一個身材奇高奇瘦的敵人,攻擊對方那雙麻桿兒似的雙腿,可說是一種最聰明也最有效的策略。

  不過,人海釣客魚老怪顯然也不是盞省油燈。

  他一桿敲空,便警覺到這個火種子想搞什麼名堂。當下不假思索,短銅桿立即順勢向下沉,狠狠敲落之處,正是唐漢的後腦門。

  唐漢只好放棄進攻,旋身一掌拍向那根短銅桿!

  魚老怪似乎非常珍視那根看來像支舊旱煙筒子的短銅桿,他見唐漢掌力雄勁,唯恐寶物受損,也跟著撤招後退。

  唐漢連環上步,閃腰出腿,一腳蹬向老怪心窩。

  他到目前為止,使的仍是正宗拳腳功夫。

  這個魚老怪雖然大言不慚,出語驚人,但他不能忘記大覺上人傳授他大天心無相玄功時的諄諄告誡:大天心無相玄功威力驚人之至,當之者鮮能生還,非迫於萬不得已,切勿輕易出手!

  人海釣客閃身避開他的足尖,再度哈哈大笑道:「如果你小子心存顧忌,放著絕活兒不使,等下你小子就要後悔莫及了!」

  唐漢暗暗納罕。

  這種好心腸的敵人,他還是第一次遇上。他想不透這個老怪物為什麼一再催促他施展大天心無相玄功?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表示「關切」?

  難道這老怪一再以言詞相激,是因為這老怪根本就不相信他會這種玄功?還是他一旦使出這種玄功,這老怪就會獲得什麼莫大的好處?

  唐漢正思忖間,院子另一角,突然傳來一聲厲吼。

  唐漢扭頭瞧清之下,不覺暗暗吃驚。

  經過一陣拼纏,飛天豹子一身衣服已被玄機道人的金絲拂塵掃得七零八落,好幾處都在冒著鮮血,形狀極其狼狽。

  但剛才那聲厲吼,卻不是飛天豹子發出來的。

  厲吼的人是玄機道人一塵子!

  這個老淫道的道冠已經跌落在地,他手上正拿著一支四五寸長的亮銀針,針尖上正在往下滴著血珠。

  他前額偏左處,有個細小的血口子,血從傷口流出,繞眉沾頰而下,就像從額際垂覆下來的一根紅絨線。

  他手上那支銀針,無疑就是他剛從額角上拔下來的。

  飛天豹子一向很少使用暗器。

  而且當他面對玄機道人這樣一名勁敵之際,就算他想藉暗器取勝,他也沒有絲毫出手的機會。

  所以,唐漢明白,這一定又是那位大蛙眼多事公子的傑作。

  就在這時候,飛天豹游目所及,臉色一變,突然大喝道:「小唐小心!」

  但是,已經太遲了。

  唐漢只覺身子忽然一輕,雙腳跟著離開地面,就像忽然被人以一根無形的絲線釣了起來一般。

  他的感覺如此。

  實情也是如此。

  他的確是被人「釣」了起來。這個釣他的人,便是「人海釣客」鐵鉤銀絲魚太平!

  所不同的是,人海釣客魚老怪那根釣線並不是無形的。

  正如他綽號所標示的一樣,那是一根銀絲。

  這根銀絲當然不是以純銀製成的,但看上去銀光閃閃,就跟真的銀絲沒一兩樣。

  銀絲的末端是把鐵鉤。

  如今,這把鐵鉤就鉤在唐漢頸後的衣領上,勾得很牢很牢,幾乎跟縫上去的沒有分別,唐漢反手撩扯了一下,那根銀絲居然分毫無損。

  現在他總算弄清了魚老怪為什麼特別珍視那根短銅桿的原因。

  原來那就是他這位「釣客」的「釣竿」!

  只聽魚老怪哈哈大笑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小子,現在該後悔了吧?!」

  唐漢並不後悔,因為他找不到後悔的理由。

  他因一時大意分神,被這老怪釣上半天空,如今這付受窘的模樣,看起來雖然不怎麼雅觀,但這並不表示他這個火種子已完全喪失抵抗的能力和機會。

  鐵鉤雖將他衣領勾得牢牢的,他難道就不能脫去這件上衣?

  退一步說,他像這樣被懸吊半空中,即使不採取任何解脫手段,人海釣客魚老怪又能拿他怎麼樣?

  難道魚老怪能像釣魚釣到一條大甲魚一樣,想憑鞭甩之力,將他攪落院庭中心,摔個稀巴爛?

  但這一次,唐漢可完全弄錯了。

  魚老怪根本就沒有轉過他現在想的這些念頭。

  這老鬼是個十足的老江湖,並不是個白癡。唐漢想得到的事情,他當然也想得到。

  他當然也曉得這種手段只能取巧一時,絕無法就此徹底將這個火種子制住。

  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取巧一時」!

  他先前一再使用激將法,鼓勵唐漢施展大天心無相玄功,用心亦復相同。因為他清楚任何玄功將發未發的那一剎那,均必須經過一段的短暫的調息時間。

  他想爭取的,便是這一剎那。

  結果,他的激將法沒有成功。最後,反而是多事公子的一支亮銀針,幫了他的大忙。唐漢扭頭張望,觸景驚心,神志恍惚,他唰的一聲,灑出魚鉤,終於如願以償!

  老怪笑聲不斷,如夜梟悲鳴:「現在就看兩位大將軍的了!哈、哈、哈。」

  唐漢一怔,心頭頓時產生一股不妙之感。

  兩位大將軍?

  什麼將軍?

  「刺龍」獨孤威?「火龍」獨孤烈?

  唐漢一念及此,正待有所作為,來個先發制人,不意又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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