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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刁四家的攏上前去道:「今天要四塊,錢在這裡。」

  她將四枚青錢排在木板上,趁無人注意之際,春蔥盤的玉指一彈,同時將一個小紙卷兒迅速彈去豆腐托板下面。

  丁麻子點點頭道:「好,好。」

  這表示他已聽到了她說要買四塊豆腐。當然也表示他已看到了她的小動作。

  刁四家的走了。

  丁麻子繼續照常做生意,照常跟後面來的一些娘兒們信口胡調。

  不一會兒,豆腐賣光了。

  丁麻子收起錢筒,也收起刁四家的那個紙卷兒,一路尖聲尖氣的唱著淫猥的十八摸,高高興興地往裡屋走去。

  刁四家的跟這個丁麻子胡調久了,是不是已弄假成真,有了私情?

  那個紙卷兒上究竟寫了些什麼,讓這麻子高興成這副德性?

  ***

  裡屋是磨豆子做豆腐的地方。

  屋後是個小院子。

  院子兩邊堆滿了燒大漿鍋的薪柴,橫七豎八的,零亂不齊。

  院子對面,是一排三間,一明兩暗式的堂屋,腰門上面,吊著一幅竹門簾;屋簷下面,啾啾喳喳,一對燕子正在老巢裡餵著出世未久的乳燕。

  金黃色的陽光正從東邊樹梢上照射下來,院子裡顯得溫暖而寧靜。

  一跨進院子,丁麻子便停止了他那滿口黃腔的十八摸,腳步也放緩放輕了不少,就像對面堂屋裡正住著一位生病的老祖母,深怕驚擾了這位老人家似的。

  ***

  堂屋裡的確住了人,但住的並不是丁麻子的老祖母。

  她們是三個年輕漂亮的妙齡女郎。

  這三名女郎的年紀加起來,恐怕都不夠當一個老祖母的資格。

  當丁麻子推門掀簾走進去時,三名妙齡女郎正圍著一張小木桌,在共同翻閱著一本紙質已經發黃的小冊子。

  丁麻子誠恐惶恐的哈腰打了一躬,臉上一點浮滑的表情也沒有。

  如果有人看到丁麻子此刻這種拘謹的態度,一定會懷疑是不是認錯了人。

  見到了年輕漂亮的女人會如此規矩老實,這個人會是丁麻子?

  三名女郎雖然曉得有人進了屋子,卻連正眼也沒望一下,她們現在翻看的,顯然正是小冊子上最精采最重要的一段。

  只聽其中一名女郎喃喃道:「好利害的天台鬼爪十八式!如果要以武功相見,恐怕我們三姐妹加起來都不是那老婆子的敵手。」

  另一女郎道:「只可惜沒有那麼多時間,這套鬼爪十八式若能練到七成火候,別說那個姓高的小子,就是換了他們五大名公子中排名第一的無眉公子張天俊,我看都不難輕易加以打發。」

  那名一直沒有開口,看上去年事較長的女郎,這時忽然抬頭向丁麻子道:「丁老闆有事要談?」

  丁麻子又打了一頓道:「是的,一壺香那邊有了消息。」

  三女同時一哦,人人臉上露出驚喜交集之色。

  原先那女郎道:「來人怎麼說?」

  丁麻子畢恭畢敬的遞上那個小紙卷兒。

  紙卷兒打開,上面只有七個字:「雙龍堡人手已到!」

  ***

  這兩天一壺香茶樓的生意也不錯。

  不到巳牌時分,茶樓上已上足了八成座。

  刁四坐在樓梯口的帳櫃上,手捧細瓷景泰藍的長嘴茶壺,瘦削憔悴的面孔上,浮滿了欣慰的笑容。

  客人喝的是雨前、雀舌、龍井、陸安、大紅袍、鸚哥綠,他自己喝的,則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茶。

  人參茶。

  廟後的草藥郎中蔡八指替他把過脈,說他腎虛氣浮,肺火上升,必須日取老參三錢,才能返弱還強。

  一壺香的茶資,不分茶葉好壞,一概二十五枚「外圓裡方」。

  每天以四十位客人計算,總收入大約十吊左右。

  除去雜項開支,可以淨賺一半。

  老參的價錢,以重量計算,是紋銀的五倍;三錢老參,就是一兩五錢銀子。也就是說:一壺香三天的營業淨收入,剛好夠這位刁大老闆喝一壺人參茶!

  刁四未滿十二歲,就被家裡人送去當學徒,能有今天這點基業,可說完全是從提尿壺的小夥計幹起來的。

  這位刁大老闆自小儉樸成性,平時一雙布鞋磨穿了底,都會心疼不已,像這麼昂貴的人參茶,他捨得喝?

  他喝得起?

  但事實上,刁四喝這種人參茶,已經喝了十多天,而且很明顯的還準備繼續喝下去!

  這位刁大老闆最近是不是忽然有了什麼新的財源?

  還是最近剛發了一筆意外之財?

  ***

  從早上到現在,刁四的一壺人參茶已喝得差不多了。

  當這位刁大老闆正想招呼夥計過來為他沖點滾水時,樓梯口忽然上來一名眉清目秀的藍衣少年。

  刁四急忙放下茶壺,微微欠身道:「公子請坐,請坐!」

  藍衣少年朝他擠擠眼睛,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

  刁四一楞,旋即啊了一下道:「三姑娘──」

  藍衣少年一聲輕咳切斷了他下面的話。刁四倒也機警,趕緊改口道:「噢,錢三少爺,唔唔,是是,是是,萬大爺在後邊等您,他已經來了一會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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