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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對方一共來了多少人?」

  「三個。」

  「三個?」

  「是的。帶頭的是個藍衣老傢伙,另外兩個,是兩名青衣壯漢,谷師父是被這老傢伙打傷的,砸東西擄人的人則是另外那兩名壯漢。」

  「那藍衣老傢伙生做什麼模樣?」

  「據趟子手小賴說:老傢伙身材不高,雷公嘴,尖下巴,模樣醜怪無比,可是,一身武功……」

  高大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像是氣得要爆炸:「果然又是昨晚那個老賊!」

  薛長空和左天鬥等人,忍不住互相望了一眼。

  藍衣老怪無疑是離開羊腸巷之後,才帶人趕去的。老傢伙行動之快捷,以及手段之狠辣,想想的確可惡而又可怕。

  高大爺面孔由白轉青,牙齒咬得吱吱作響,他掉頭望向公冶長,正待發出命令之際,公冶長已接下去向張金牛問道:「對方劫走葛老夫子,必然別有居心,那老鬼臨走時有沒有留下什麼話來?」

  高大爺只好住口。

  因為他問了半天,完全不關痛癢,公冶長現在問的,才是要點。

  大廳中又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著張金牛的回答。

  張金牛又抹了把汗道:「據小賴說,老傢伙臨走交代:明天中午,他們要在太平客棧前面以人換人,並說要我們這邊好好地款待他們的朱長老,如果他們的未長老受了委屈葛老夫子就休想活命!」

  公冶長點點頭,這一點並不意外,以葛老夫子的身份,對方也只能如此要求。

  他接著問道:「除此而外,那老傢伙別的還說了什麼沒有?」

  張金牛搖搖頭道:「沒有了,小賴就只告訴我這麼多。」

  事情已問明白了,底下該怎麼辦呢?

  公冶長轉過臉去,望向高大爺,等候高大爺發出決定。

  高大爺如同石像似地坐在那裡,除了臉色一片鐵青,表示他還在生氣之外,臉上幾乎什麼其他的表情也沒有。

  可是,他知道,大家都在等候他的決定。

  可是,他又該怎麼決定才好?

  老實說:葛老被擄,穿心鏢穀慈受傷,以及鏢局遭人砸爛,他所損失的,只是顏面。其他的事,他根本就不關心!

  葛老就是死了又怎麼樣?鏢局的生財器具,更不值幾個錢。

  在他高某人來說,目前當務之急,莫過於找出對方落腳之所,借這批殺手的力量一舉加以殲滅。

  這樣做,才是治本之道,才真正對他高某人有好處。

  因為目前這種機會異常難得,無論士氣與人手,他都贏過了對方,而這種優勢並不永遠屬於他。

  只要一點小小的意外,這份優勢就可能從指縫中溜去。

  所以,他必須儘快加以利用。

  但是,他能置葛老夫子的生死于不顧,繼續貫徹初衷,在這頭受傷的金狼身上逼取口供嗎?

  絕對不能!

  如果他這樣做,必然會使這批殺手寒心。如果沒有這批殺手為他賣命,他高敬如就垮定了!

  所以,他經過一番精打細算,只好暫時放棄如意算盤。

  於是,他故意裝出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以掩飾适才的猶豫不決,然後以嚴肅而堅定的語氣,朝公冶長點點頭道:「好,把這位朱朋友請去後面,交給關老總好好款待,一切都等葛老夫子換回以後再說吧!」

  眾殺手見高大爺為了一位西席夫子,居然肯作如此重大之忍讓,人人臉上都不禁流露出一種感同身受的歡欣和欽敬之色。

  高大爺如此決定,雖然出於通不得已,但見眾殺手反應良好,心中總算得到了點安慰。

  他暗慶自己舉措得當之餘,又轉向張金牛吩咐道:「你帶人去把谷師父抬到這邊來,交給花管事照應,另外差人去找鎮頭上的賈菩薩,要他帶著藥箱,馬上來一趟。」

  這當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安排,如果受了傷沒人管,誰還樂意拼命?

  張金牛走了,公冶長也叫出兩名家丁,準備將金狼朱裕扶去後院養息。

  金狼朱裕雖然身受重傷,但神色始終都很平靜,張金牛的報告,他當然也聽到了。然而,奇怪的是,這樣一個大好的消息,在這頭金狼身上,居然沒有產生絲毫反應。

  如果換了別人,就算不說風涼話,歪著腦袋,哼上幾聲,總是免不了的。

  而這頭金狼怪就怪在這裡,從張金牛進來到離去,他閉著眼睛,躺在那裡,竟然充耳不聞,幾乎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如今當公冶長示意兩名家丁要去攙扶他時,他卻突然睜開眼皮,向公冶長點點頭道:「你過來一下。」

  公冶長依言走過來,心中暗暗納罕,不知道這頭頑強的金狼要幹什麼?

  朱裕望著他,又點了一下頭道:「你坐下,我們說幾句話。」

  公冶長只好坐下。

  朱裕注視著他道:「你在羊腸巷口,點我穴道時,用的是什麼手法?」

  公冶長微微一怔,但旋即明白對方問這幾句話的用意,當下只好聳聳肩膀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橫豎你朋友明天就可

  朱裕截口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公冶長不覺又是一怔道:「那麼,你朋友的意思……」

  朱裕道:「回答我的問題。」

  公冶長道:「那也不是什麼特別手法,不過出手時力道稍為重了一點而已。」

  朱裕原本平靜的面孔上,忽然現出一種痛苦表情,等這種表情消失之後,他才又繼續注視著公冶長道:「那麼,你知不知道,你以這種手法點人穴道,被點穴道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這一點公冶長當然知道。不過,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從對方适才那種痛苦的表情看來,這頭金狼顯然在提出問題之前,就已知道了答案。

  朱裕果然沒等他回答,就已接下去道:「你老弟以這種手法點人穴道時,既然明知道被點的人縱然不死,也必將變成廢人一個,為什麼不乾脆發發慈悲,殺了對方?」

  這種話只有身歷其境的江湖人物才知道它並不是笑話,而且不含一絲諷刺意味。

  在一個武人來說,尤其是依賴一身武功生存的黑道人物,你下狠心一刀殺了對方,有時的確是一種慈悲的行為。

  公冶長默然不語。

  朱裕閉上眼皮,長長歎了口氣。

  公冶長忽然道:「我可以配個方子,交你朋友帶回去,如果你朋友調食得法,我擔保你朋友至少可以……」

  朱裕張目道:「可以怎樣?」

  公冶長艱澀地道:「至少還可以保住四成功力。」

  朱裕喃喃地道:「四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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