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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金老語音一沉道:「正確的答案應該是:我們對你馬大年閣下根本不發生興趣,而並非惹你馬大年閣下不起!」

  惡駝冷冷接著道:「世上沒有一樣惹不起的事和物,包括這座天王府,以及尊駕等三鐵衛在內!」

  符老輕輕一嘿道:「我說如何?你金老兒根本就是自討沒趣!我看你金老兒還是退去一邊,由老漢送上去讓人家惹惹是正經!」

  金老又是一攔,說道:「你老兒再等一等!」

  符老蹙額喃喃道:「等,等,已經等掉將近一局棋,還要再等,真不知道你老兒今夜哪來的這股蘑菇勁兒!」

  金老再度望向惡駝道:「馬大年,老夫相信,閣下無事不登三寶殿,同時,鬥氣亦非解決問題之道,現在能不能請閣下,打開窗子說亮話,將今夜忽然光臨本府重地的真正目的見告?」

  惡駝沉聲道:「討人!」

  金老微感意外道:「討人──誰?」

  惡駝沉聲道:「是誰都一樣,而且這一點也無關緊要。老夫只知道他是一個青年人,曾在太原各茶樓要找老夫下棋,最後為貴府兩位公子哥兒唆使姓符的架走了,有人要找老夫,老夫就得見上一面!也許老夫此舉有點不自量力,但相信你們幾個都清楚,我五行惡駝馬大年天生就是這種脾氣!」

  金老緩緩轉過臉去朝符老望了一眼,符老淡淡說道:「人是老夫拿下的不錯,不過並不在這座天王府中。」

  惡駝厲聲道:「不管他在哪裡,老夫只知道向拿人的人討人!」

  符老雙手找去衣袖中,拱了拱,聳肩道:「老漢大概只有說聲抱歉了!」

  惡駝大跨一步,戟指厲喝道:「姓符的,你站出來!」

  符老頭一點,慢吞吞的道:「這倒可以。」

  後者口中說著,果然向前走了出來。這一次,金老僅將雙眉皺起,而未再加阻止。他雖然深知他們那位老魔王,最終目的在於屈使「九帝來朝」,而不願在初衷未遂之前向九帝中任何一帝下手,但是,符老兒的脾氣,別人不清楚,他可清楚,情勢演變至此,就換了老魔王來,都不一定就能攔得下,強攔的結果,徒傷感情而已!

  符老向前走出三步,雙手仍然攏在衣袖中,畏畏縮縮,搖搖晃晃,一副煙鬼子走在朔風中的可憐模樣。

  五行惡駝並非不知道天王府中三鐵衛棘手難碰,無奈此公生性吃軟不吃硬,只要對上了,從不作善後打算。這時他見對方那副吊郎當相,更如火上加油,當下一聲怪吼,雙掌齊翻,全身緊隨著一股狂飆向前撲出!

  好一個符老,會者不忙,忙者不會,這時容得惡駝搶入中宮三尺之內,方才雙肩一抖,有如猛打一個寒噤似的,上身微仰,雙臂遽分,成兜抄式一圈一捧,由下而上,竟想將惡駝抓起來一撕兩半。

  惡駝位列帝榜,名無倖致,一身成就自非泛泛之輩可比;他現下雖說是含怒出手,但是,他於衝動中,依然能憑老到之經驗保持怒而不狂。

  敵人雙臂一分,他便發覺三鐵衛名不虛傳,跟前這名癆病鬼似的符老,果然較之十殿閻羅還要難得罪。

  惡駝一旦感覺到對方雙臂運轉間,那股無形罡氣竟如鋼鐵般堅硬,立即縱身側掠,饒得如此,布袍下襟依然為對方指尖劃破一大塊!

  惡駝出手便落下風,怒火更熾;他牛勁發作,頗想試試對方一身功力究竟渾厚到何種程度,於是,身形一旋,腰馬微挫,提足全身真氣,春雷似的一聲大喝,再度湧撲而上!

  這一次,惡駝謹守第一招之教訓,雙足不離地面,下盤穩實如山,對方除了閃身趨避,便只有正面硬接一途!

  符老嘿嘿一笑道:「想秤秤老漢斤兩麼?好得很!」

  話發同時,腰背一弓,有如摸魚般張開雙手十指,於身前地面輕輕一按,然後指尖微揚,掌根略沉,推滾石似地猛然向外一推!

  這一招不但大出惡駝意外,且為惡駝生平所僅見之一招怪異手法。

  因為此老身材枯瘦短小,僅及惡駝雙肩,加以出手時腰背又已拱起,不啻一下縮去惡駝胸腹之下,惡駝雙掌主力落空之同時,下盤卻給對方推得飄浮起來。

  這一招,與前一招有異曲同工之妙,分別只是「後仰」與「前進」而已!剛才一招,惡駝如果逞強不避,就算能逃過一撕之厄,也必然會遭對方提腳向後倒摔而出;而今這一招,惡駝若是化解不了,那麼,一切恰好相反,就得頭下腳上,向前一路沖個狗吃屎!

  尤有甚者,剛才是惡駝先期預感不妙,致能懸崖勒馬,避過一場大劫;而現在,在對方出手之前,根本毫無跡象可循,等到發覺不妥,業已化解乏術!

  金老突然大喝道:「符老兒不可造次!」

  惡駝上重下輕,一個收勢不住,雙目怒張,自符老頭頂上空筆直向前撲去,符老滑步側身,仰頭成望月式,右臂一抬,駢指如劍,就勢便待向惡駝腹陰探手戳去,及至聽得金老這聲大喝,方才有所警覺般,一閃身讓去一邊。

  惡駝接連失利,而且一招比一招輸得慘,以這位烈火似的仙帝,其勢如何承得了?這時雙掌觸地,一個倒翻跳趕,怒吼著三度外上!

  現在的趨勢是,符金兩老縱無傷敵之意,然像惡駝如此一再窮逼,將無法不還手,武場相見,忍讓之幅度是極為有限的;撇開天王府中那些成群一流武士不說,僅符金兩鐵衛──不,只是一個符老,也就盡夠這位仙帝身敗名裂的了。

  蘇天民至此業已忍無可忍,仙帝係為他而來,為他而受辱,站在道義立場上,至少他蘇天民也該下去與對方共生死,同患難,才是正理。

  蘇天民知道目下的形勢已是刻不容緩,只要激起符老性子,認真還上一次手,惡駝可能就有生命之危;所以,他念頭一起,立即付諸行動,當下雙掌一按,口中大喝一聲:「大家統統住手!」

  大喝聲中,身形有如剪水春燕般,斜斜倒掠而下。

  蘇天民身形一落,一號牢前兩名五級武士首先發出一聲驚呼:「啊!九王子!」

  蘇天民原意是想先以一聲大喝阻住惡駝進撲之勢,然後直截說明自己就是太原找人的青年。

  兩鐵衛無為難惡駝之意,由他加以勸說,惡駝或許會為大局著想,而跟他一同離去亦未可知。

  這樣做,營救夏侯芳之舉自然宣告落空,不過那也只有等到以後再說了!這原是蘇天民的如意算盤。但是,蘇天民卻忘了他現在已是九王子公孫勇的面目,直到兩名武士的驚呼入耳,蘇天民這才一下驚覺過來。

  如今,問題微妙而複雜。蘇天民知道:現在,一個弄不好,很可能就會使得他和惡駝雙雙陷入萬劫不復之身!

  那就是說──

  假如公孫翠的易客手法可以信賴,他真的讓符金兩鐵衛,以及一干武士們誤認他為九王子公孫勇,那麼,不論得寵與否,王子終究是王子,他也許可以因此得到不少便利。

  反之,假如他冒牌身分被對方識穿,那麼,從他業已獲得自由推想,對方當不難想及公孫兄妹也許已遭意外;尤其是符老自信他那套封脈手法天下無人能解,如一旦發覺自己一套頗具自信的獨門手法硬是給人化解了,不因而怒得發狂,氣得發瘋才怪!

  另外,蘇天民目前最大的危機是:那一邊由白老安排之「驚訊」,也許已經報來天王府,就算還沒有,也該快到了。

  所以,蘇天民如果想賭一下,在時間上就不能放鬆一釐一毫!

  蘇天民念轉如電,盤算一定,立向惡駝側目冷冷問道:「這位就是九帝中的仙帝麼?」

  惡駝環眼一圓板臉道:「你小子又是誰?」

  牢前眾武士不約而同,齊聲吆喝道:「姓馬的不得無禮!」

  蘇天民仿著公孫勇的倨傲神態,向惡駝一揮手道:「走!別在我爺這兒窮吵瞎鬧,人在本王子別府中,要人的就跟本殿來!」

  符老似乎很吃驚,急叫道:「勇少爺使不得……」

  蘇天民暗暗揣測,真正的公孫勇在這種情勢下會採取何等態度呢?最可能的,也許就是相應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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