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怒馬香車 | 上頁 下頁
八三


  這一突一拍,馬兒一聲怒嘶,四蹄如飛。比先前的速度又加上了一倍有餘。

  官道上的行人只聽得身後一陣如雷般的蹄聲響來,方回頭,一道黑影已自身邊煉過。別說馬身人形,就是馬毛,他們也不會看見一根。

  這樣一來,可驚動了一個人。

  他就是驚鴻客。

  京鴻客不但輕功獨步武林,即使眼力也有過人之處。

  可是,今天他可吃癟了!不過,他還不算太膿包,馬上人兒雖未看清,他卻看清了馬兒長著一身烏黑油亮的鬃毛和四隻潔白如雪的蹄子。

  驚鴻客自懷中掏出一方桑皮紙,又取出一隻柳枝燒成的炭棒,在桑皮紙上揮「筆」疾書起來。

  急函寫好,將桑皮紙卷好,驚鴻客複又左臂一抖,袖簡內立時撲出一隻火晴灰羽飛鴿。

  行了,七怒馬的腳程雖快,也許還比不上這只日飛千里的飛鴿哩!

  時光不過是巳正的光景,青川城的早市未收。

  「咯咯!咯咯!……」一陣悠揚有致的蹄聲自東門響了過來,行人紛紛側目望去。

  大街的兩側,剛好有幅巨大的市招遙遙相對;一幅是。「萬家香醬園」,一幅是「陳年花雕」。

  這兩幅市招用巨木製成,中有鐫花雕飾。

  此時,有幾個灰衣勁裝大漢正靠在兩幅市招後面,懶洋洋地在那裡曝曬春日的豔陽。

  蹄聲傳來,這幾個灰衣大漢突地緊張起來。

  遠遠一個膏藥攤子上。坐著一個鬍子白花花的老頭。不早不晚地在這個當口,打起鏈襠取了火種,燃著了手裡捏著的煙杆。

  一陣藍煙從白花花的鬍鬚中噴了出來。

  藍煙似乎是一種信號,那幾個灰衣漢子原來都在注意老者的動靜,此時又都疾速地轉過身子,面對蹄聲來處!

  「嗯!……咳!」老年人都愛咳上幾聲,不過,這老者的嗓子也真寬,中氣也夠足,那咳聲也就與眾不同,真有點兒震人耳鼓。

  那幾個灰衣大漢倏地撩起長衫的下擺。露出一個竹筒模樣的東西,身子也改成了半跨的姿態。

  兩幅市招下半截的萬壽挖空花紋,正好派上了用場,竹筒的出口正好從空花的地方伸出去。

  咯咯……

  咯咯……

  咯咯,咯咯!……

  蹄聲近了,一匹黑色駿馬,和馬背上的監衣少年,頓時出現在人們眼前。

  行人,小販,一面紛紛走進,一面又投以欽羨的眼光,仿佛是說好驃悍的馬匹!好英俊的人兒!

  賣膏藥的老者並不太關心來騎,他只是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複又拉開他的破鑼嗓子叫道:「喂!騎馬的停蹄,走路的住腳,聽老漢我把跌打傷的膏藥來說一說……」

  他這裡吆喝沒完,那邊廂已然出了事!

  幾個灰衣大漢像有人在暗中指揮似地,一齊抖動了右臂……

  「哢嚓!」「哢嚓!」一陳卡簧之聲!

  「嗖,嗖,嗖!……」嘿嘿!原來這幾個灰衣大漢在放弩箭。

  只見一蓬霏霏細雨般的弩箭,像一把剪刀似地,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向來騎疾射而去,眼看……

  馬上坐的是「俠魂」武揚!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摸著了「七怒馬」的性子,進得城中,一緩轡級,正在溜覽街景,說甚麼也想不透會有人在這通街大道上向他施放冷箭。

  這陣箭努,卻驚動了座下怒馬,只見它猛堅前蹄,再認後蹄,連馬帶人手空騰起二丈有餘。

  說時遲,那時決,一蓬灣箭,自馬肚下換過。兩旁的行人可道了殃。頓時傳起一陣慘呼之聲。

  武揚一扣轡激。七怒馬在空中一沖十丈,正好落在老者的膏藥攤前。

  那門兒不用武揚挽韁,即己腰身一杆,轉頭向著來處。

  那幾個灰衣大漢一個個面色如土,投下手中弩筒,拔腿就跑。

  武揚連連冷笑,卻並未去加以追趕。他當然知道對方的來路,不過,自己的行蹤如何被對方察知,他就想不透了!

  武揚正注目那幾個灰衣大漢倉皇而逃之際,突地座下怒馬一聲狂嘶、後蹄猛掀,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問哼!

  武揚回頭一看;那賣膏藥的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流血如注,胸膛處一個明顯的馬踢印,這一腳踢得確實不輕,武揚不用下馬去看,也知道那老者業已完蛋了。

  不過,那老頭兒卻是該死了,他手裡還扣著幾支袖箭,他原想背後殺人,誰知馬屁股上像是長著眼睛,賞了他一個「下馬威」。

  武揚環掃一眼,再未發現面生可疑之人,於是向周圍群眾行了一個羅漢揖,揚聲發話道:「各位鄉親父老,在下是外鄉人,今日路過寶地,不知得罪了哪方朋友,在這裡向在下施放冷箭,因此傷了路人。在下一直未曾動手,少時官府遇問,還請諸位父老作個見證。」

  群眾立時議論紛紛,有的仗義執言道:「我們看得清楚,這些人命與壯士無關。」

  武場又連連拱手道:「謝謝各位,謝謝各位!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這幾位或傷或死的鄉親。雖非在下所殺,卻由在下而死,在下將隨身銀子傾囊留下,麻煩各位料理後事吧!」說著,自腰間解下銀袋,策馬而行。

  武揚為了行藏敗露,並且避免找無謂的麻煩,不敢在青川城中停留,從東門出城,卻帶馬從西城而出。

  西行約摸三十余裡,路旁一座破廟,廟前有幾個穿著破爛的丐兒,在那裡搔身捉蛋曬太陽。

  武揚心中一動,勒馬停蹄,翻身下了雕鞍。

  那幾個丐兒恍如未覺,連正眼都不曾瞅他一眼。

  武揚心裡有數,這幾個丐兒絕非等閒之輩,必是幫中弟子。於是,上前雙手一供道:「敢問幾位小哥在哪一舵令下?」

  幾個丐兒見有人盤「道」,紛紛抬起頭來將武揚打量了一陣,內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丐兒站了起來,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其餘三指往前一伸道:「成都分舵,轉教寶號?」

  武揚看懂了對方手勢,笑道:「原來是史舵主令下的三結弟子,失敬,失敬!在下俠魂武揚……」

  萬兒一亮,那群丐兒霍地站了起來,一齊施禮道:「原來是武少俠。敢問有何差遣?」

  武揚回了禮,知道那三結弟子在這群丐兒中居首,於是親切地拍拍對方肩膀,笑問道:「小哥兒如何稱謂?」

  那丐兒答道:「弟子小金兒。」

  武揚笑容可掬地點頭道:「好!今兒個在下要請你們哥兒幾個幫幫忙,小金哥先派個人將我那匹寶馬牽到廟後去,記住,別惡形怪狀地,先理理它的鬃毛,沖著它笑笑,它就會乖乖地跟著去了!」

  武揚說著。取下掛在鞍邊的革囊,那革囊竟然沉重得很。

  小金兒一歪頭。立即有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小丐兒走過去接了韁繩。墊起足來理了理怒馬的鬃毛一陣,又沖著怒馬怪模怪樣地露出黃板牙一笑,這才去牽動韁繩。那馬兒似乎通曉人性。竟馴服地跟著那小丐兒走了。

  武揚這才一招手道:「進來吧!」

  眾人圍了一圈坐下,武揚問道:「小金兒!這青川城中有多少哥子?」

  小金兒答道:「有好幾十哩!少莊主莫非有甚差遣?」

  武揚接口道:「你聽我說,派幾個人分頭在四門守住,如有行跡可疑的車輛出城,立即以最快的方法告訴我。」

  小金兒點頭道:「弟子馬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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