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解語劍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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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又冷笑了一下接道:「好小子,居然想在我醜鬼面前玩花樣,嗅,你小子就是轉一千道手,我醜鬼也得將你小子從狗洞裡挖出來!」 二人最後來到一座破廟前面停下,夏紅雲訝然道:「這跟這兒的丐幫分舵有什麼關係?」 鬼爪抓魂不理,走上一步向廟裡喊道:「甘瘸子,你出來!」 喊到第二聲,廟裡有人應道:「是那位朋友——」 話聲中一名中年跛丐出現,衣帶上三個法結,顯然正是這兒丐幫長安分艙的分舵主。 那被喊做甘瘸子的中年跛丐生就一副紅蟹臉,雙目精光湛然,他似乎對夏紅雲更為熟悉些,怔得一怔,惶然失聲道:「夏姑娘今天怎麼有空——」 話說一半,臉色忽變,好像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身軀一轉,衝著鬼爪抓魂抱拳唱了個肥喏道:「前輩駕臨,有失遠迎,甘瘸子罪該萬死!」 鬼爪抓魂極不耐煩地烏豆眼一瞪道:「少來這一套好不好?你他媽的是我醜鬼看著長大的。肚子裡幾條蛔蟲,我醜鬼清清楚楚,再文謅些,還是一張死蟹胎,一肚乾草料,惹得我醜鬼性起,說不定連你那條好腿——」 夏紅雲一旁板臉攔著道:「如屬下馬威,已經儘夠了,現在就請交辦正經事如何?」 鬼爪抓魂給一語道破心事,不禁嘻嘻一笑道:「說穿了多沒有意思!」 甘瘸子那有不知這位怪俠生性為人之理,這時笑了笑,躬身道:「前輩如有差遣,就請吩咐吧!」 鬼爪抓魂頭一點道:「好,馬上派人出去查一查,看貴舵弟子剛纔有誰為人送過一封信去居易樓,查到了,別聲張,我醜鬼要親自問話。」 甘瘸子轉身向隨後跟出的幾名一結丐目一揮手,彼此不說句話,四五名丐目便即四下散去。 甘瘸子轉過身來道:「這多少得費一點時間,前輩請和夏姑娘一齊進來坐坐怎麼樣?」 鬼爪抓魂哼了一聲道:「坐就行了麼?還沒有吃過東西呢!」 甘瘸子忙笑道:「巧極了,舵上正準備開飯,菜談不上,酒卻有兩罈上品,是咱們幫主特別犒賞本舵一年來之優異表現。」 一個時辰之後,派去各路查詢之丐目先後返舵。 不過,每個人的回覆都幾乎是一樣的:就是分舵各路弟子,今天沒有任何人為人送過信。 鬼爪抓魂皺眉喃喃道:「這就怪了——」 甘瘸子忍不住問道:「前輩想查問一件什麼事?」 鬼爪抓魂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有開口。 夏紅雲放下筷子道:「我們現在就自己去城中各處找找怎麼樣?」 鬼爪抓魂嘆了口氣道:「這小子精明過人,易容術又極拿手,他如有心規避我們,試問,偌大一座長安城,我們到哪兒找去?」 夏紅雲甚為著急道:「不然怎辦?」 鬼爪抓魂又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道:「坐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現在只好到處瞎闖一通,看能不能僥倖碰上運氣了!」 文束玉守在街角拐彎處,眼看著那名癲頭小子進入居易樓,又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這才輕輕一嘆,黯然低頭走開。 他現在一身衣服已很破舊,人又病得變了形,所以,現在的他,就是不施用任何易容術也已不愁被人認出他是誰來。 文束玉漫天目的地向前走著—— 從昨夜到現在,他又經過數度調息無效,結果,他知道,他這一身病大概已不是普通大夫和普通藥物所能為力的了,不過,他私心仍想找個比較高明的大夫試上一試,不是麼?求生是人類的本能,無論如何,他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等待死神光臨。 到哪裡去找比較高明的大夫呢? 他過去沒有生過病,以致對這方面一向很少留意,這得找個老長安問一問。 文束玉向前走著,走著,忽然間,他對周遭景物似乎昇起一片熟悉之感,定身抬頭一看,噢,怪不得了,原來他已於不知不覺中來到雙獅鏢局門前。 雙獅鏢局堂屋內,一切陳設如舊,兩名夥計蹲在條凳上下象棋,鄭師爺則戴著一副老花眼鏡站在賬櫃後面撥算盤,在鏢局而言,這種清閒氣氛正足以說明,這家鏢局營業之鼎盛,所有的鏢師都出鏢了,連一名得力的趟子手都沒有留下,這不是可喜的現象麼? 是的,文束玉心想:五萬鏢銀經兩家鏢局丟了,結果卻由其中一家獨力追回,這消息一旦傳開去,雙獅鏢局的聲名當然要看漲。 文束玉心情很激動,他真想跑進去抱住鄭師爺痛哭一場,問候每一箇舊日夥伴是否實好,然後要對方轉告每一個人:他,文束玉,曾為雙獅鏢局挽回一次厄運,但是,他自己現在卻已不久於人世無可挽回,別了,親愛的夥伴們,永別了! 文束玉弓起腰背,雙手按胸,冷汗大顆大顆的往下滴,他由於心情激動過度,心痛竟又突然發作。 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倒下去,同時勉力支撐著,搖搖欲墜地轉身走開,他不願讓任何人知道他文束玉已變成今天這副可憐樣子。 回到北城那家小客棧,文束玉手一摸著床沿,便即昏倒過去。在這種廉價客棧裡,店伙對客人是談不上什麼伺候的。不知過去多久,文束玉終又自動悠悠醒轉。他從床前地下摸索著爬起來,喝了兩口冷茶,又定了半晌神,方將一名店伙喊來房中,他向店伙問道:「伙計,長安最有名的大夫有哪幾位你知道不知道?」 說著,他又加添著道:「請挑最有名的說,單口碑好還不算,最好在醫道方面有真才實學,曾經醫好過人所共知的疑難雜症。」 店伙盯著他道:「有名的大夫,診金可不少呀!」 文束玉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店伙眨了眨眼皮道:「是您——」 文束玉連忙接下去道:「不,是敝東想請,南鄉的沈百萬,諒你老大也有個耳聞吧?小弟便是從沈家莊來。我們三少爺最近得了一種怪病,老爺差小弟來城裡,說是叫小弟不必忙,慢慢找,找就找個好的,診金多少,都在其次。」 店伙放下一顆心似的點點頭,又想了片刻,這才屈指計算道:「談到名醫,長安倒是著實有幾位。譬如說:法王寺後的張駝子,水井衚衕的曹一帖,以及楊柳坊的馬四太爺,這幾位,都很不錯,不過,您是從南鄉來,要請他們這幾位恐怕不容易。」 文束玉微感不解道:「為什麼呢?」 店伙皺眉道:「這些人診金昂貴固不必說,問題是凡屬名醫,都免不了有他們的怪脾氣,常使病家頭痛之至。第一個是馬四太爺,您根本不用去找,因為這位四太爺有個毛病,不論出多少銀子,他都不出診。第二位是張駝子,也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一天只看三名病人。第四個去,哪怕是他老子,他都閉門不納。最後那位曹一帖,人緣較好,醫道也不錯,不過,此人亦非善於相處者,他首先不看他不認識的人,所以一向有往還的病家均為城中知名之士,南鄉沈百萬,無人不知,這一關或許通得過。其次便是他先生那一筆寶楷,開出藥方來連藥店裡幾十年的老掌櫃都認不全,病家怕他先生不歡喜,十九不敢多問,聽說他這一手神仙字只有一個叫獨眼龍的跟班完全識得,而這位獨眼龍嫖賭無一不來,其貪無比,端起架子來往往比他們主人還大,以致花不起銀子的人,縱然求得上這位曹一帖,如果買不動那位獨眼跟班,藥方到手,仍然等於一張白紙!」 文束玉點點頭道:「無妨,小弟願意明天分別去試一試,謝謝你老大了。」 第二天,文束玉首先去找楊柳坊的馬四太爺。在文束玉來說,店伙口中的長安三大名醫,當以馬四太爺最好商量,因為他是自己送上門去看病,並不需要對方勞駕出診。 找到馬府,文束玉先到耳房掛號,耳房中那名家人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搖頭道:「四太爺今天不在。」 文束玉尚信以為真,忙問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那名家人悠然闔目道:「不清楚,過上三五天你再來看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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