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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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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夫子鄭重地點點頭道:「是的,年輕人應該把握任何求取上進的機會,你擬出來,不管成不成,老朽答應為你改正也就是了。」 文束玉躬身道:「多謝夫子。」 說著,拿起筆來,蘸飽濃墨,於已寫就之「帝苑」和「天墀」四字下引筆續成: 帝苑龍蟠,靈甲深藏風雷雨。 天墀星拱,寶座密綴智機珠。 文束玉書畢擱筆道:「夫子指教。」 于夫子為之瞠目駭然道:「老——老弟竟具如此才華,老——老朽真是失敬得很。」 文束玉退後一步,欠欠身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不敢多打擾,晚生在此尚有多日停留,如蒙不棄來日當再行向夫子請益。」 那名中年文士自動向那名醜婢吩咐道:「娟娟拿燈護送這位少俠一程。」 文束玉也不多讓,便任由那名醜婢提燈前導,摸黑向對面空空的那排木屋走過去。 文束玉這次走出木屋,起先不過是為了散心解悶,而今,他忽生奇想,覺得如想脫身虎穴,或許就在這名于姓夫子身上亦未可知。 回到木屋,銷魂娘子已經等在那裡,她笑著問道:「去哪裡了?」 文束玉懶懶然回答道:「隨便走了一圈,想看看有沒有逃走的機會。」 銷魂娘子咯咯笑道:「小弟怎麼忽然風趣起來了?如何?有沒有逃走的機會?」 文束玉冷冷地道:「機會隨時有,不過是時間問題,只要我這身武功一旦恢復,我就不信那道關卡能夠攔得住我!」 銷魂娘子笑道:「這不等於廢話?」 文束玉哼了一聲道:「知道是廢話就不該多此一問!」 銷魂娘子低聲笑道:「這樣看來,今天又沒有希望了,好的,小冤家,奴耐著性子等你這冤家回心轉意也就是了。」 第二天,天一亮,那名叫娟娟的醜婢走過來,說是于老夫子有事要請文束玉過去一趟。 文束玉進入昨日那間竹屋時,屋中僅有于夫子一個人,文束玉問道:「還有一位呢!」 于夫子道:「監工去了,他是新宮工程總指揮,要管六百多個工人,難得有空待在屋子裡。」 文束玉道:「他也是這兒的護法?」 于夫子道:「大概是的吧。不過此人在幫中據說職位並不高,他能獲得監工位置,全由於那名什麼玄玄手的推薦,玄玄手說他有綜理事務之才,而依老朽看來,這不過是二人私交好,以及二人有著同樣的——」 于夫子咳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而文束玉也猛然想起這位工程總監面白無血,眼皮浮腫,與玄玄手的確是同為標準之色徒典型。 這時,那名醜婢亦因事走出竹屋,文束玉乃又問道:「夫子何事相召?」 于夫子抹了一把鬍子,笑笑道:「昨夜老弟走了之後,老朽為新宮飛龍樓想到一則上聯,卻找不出適當的下聯來,因此想請老弟過來參研一番,不知老弟能不能為老朽完成該聯的另一半。」 文束玉忙答道:「不敢當,不過晚生頗想先欣賞一下夫子的上聯佳句。」 于夫子道:「上聯是:『百尺迎仙開風月』。」 文束玉脫口道:「如配以『八面望風斷水雲』夫子以為如何?」 于夫子怔了怔方纔叫道:「好極了!」 于夫子叫出一聲好極,忽然皺了皺眉頭,一手撫胸,一面伸手去懷中摸出一隻細頸藥瓶,神色間似乎甚為痛苦,文束玉大驚道:「夫子怎麼了?」 于夫子苦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匆匆自瓶中倒出兩顆褐色藥丸,拿案頭茶水服下,又停了片刻,這才噓出一口大氣道:「沒有事了。」 文束玉遲疑地道:「夫子難道——」 于夫子嘆了口氣道:「這就叫做『久病成良醫』。老朽在年輕時,由於攻讀過度,忽然罹致一種逆氣重症,每次病發,均有暈厥之虞,爾後,病情愈來愈惡化,終致群醫束手,多謂無藥可救,老朽在絕望之餘,只有自將醫書藥經取來鑽研,不意天無絕人之路,竟被老朽於古籍中發現一味古方可治此症,從此以後,老朽便對醫藥一道發生莫大興趣。老朽剛纔服用者,名叫『純陽調氣丹』;老朽便賴這種調氣丹由不治之症活到今天八十有六!」 文束玉心中一動,接著道:「那麼,夫子何不索性懸壺濟世?」 于夫子搖搖頭道:「不然——」 文束玉急忙道:「為什麼?」 于夫子苦笑了一下道:「老朽為自救而攻醫道,由於動機不同,常年探究者多為一般人公認之疑難絕症,對普通病症反而毫無所得,一旦懸壺,豈不誤盡蒼生?」 文束玉緩緩回頭向外邊看了一眼,他見附近再無他人,乃又轉過臉來,以一種漫不經意的語氣向于夫子說道:「可惜晚生認識夫子太遲——」 于夫子呆了一下道:「此話怎講?」 文束玉嘆了口氣道:「晚生有位師兄,原有著一身上好的武功,後來忽遭仇家暗算,據說對方僅在他四肢部位分別扎了一針,我那師兄一身上好的武功便即失去,要是當時能遇上夫子,相信夫子也許能夠——」 于夫子眼皮眨了眨,忽然問道:「這是多久的事?」 文束玉故意計算了一下道:「將近半年了。」 于夫子又道:「你那位師兄他人現在什麼地方?」 文束玉又嘆了口氣道:「他因愧對師門,目下已不知流落何處,夫子——您問這個,是不是說,假如找到了人,你真的能為他恢復功力?」 于夫子點點頭,不勝惋惜地道:「可惜錯過了機會。」 文束玉心頭狂跳不止,忙問道:「要是當時遇上夫子,夫子準備怎樣為他治療?」 于夫子皺了皺眉頭道:「這門功夫屬於知難行易,摸不著竅門的,自然束手無策,同樣的,假如洞悉個中奧妙,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文束玉露出好奇之色,瞇眼道:「夫子能不能說得詳細點?」 于夫子舉起手中那隻細頸藥瓶道:「在原理上,受針之人的遭遇可說與老朽這種逆氣症完全一樣,脈脈岔道,真氣反行。不過,兩者的分別是,一屆積鬱成症,一屆臨時之人力拘迫,前者無法根治,而後者則甚易使其還原。假如你那位師兄在此,他只要服下三顆老朽這種純陽調氣丹,然後在熱水裡泡上半個時辰,也就儘夠了。」 文束玉伸手道:「那麼,就請夫子將這種調氣丹見賜三顆如何?」 于夫子甚為詫異道:「你要此藥何用?」 文束玉解釋道:「我們一些師兄弟,正在分頭尋訪我們那位大師兄的下落,如果有了這種純陽調氣丹,一旦找到了他的人,豈非馬上就可以為他療復?」 于夫子點點頭道:「這倒是的——」 說著,拔開瓶塞,將三顆褐色純陽調氣丹倒在文束玉掌心上。 文束玉連忙稱謝收起,心頭止不住再度狂跳起來,就在這時候,那名醜婢突然推門而入。 醜婢進屋後,朝文束玉毫無表情地一甩頭道:「解上護法請您過去一下。」 文束玉復功心切,自收下三顆純陽丹之後,實已巴不得早早離開,這時一聽醜婢之言,立即起身向于夫子告辭道:「夫子再見。」 于夫子頷首道:「再見——有空不妨常來走動。」 文束玉心中頓時生出一片依依難捨之感。 他還有機會再來走動麼?這一再見,恐怕是永遠難再相見的了。 俗語有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是一點不錯。 這麼平凡的一名于夫子,不意最後卻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昨日他若稍存輕視對方之心,試問,他會有今天這種收穫嗎? 文束玉心中充滿了感激,但又不便表示出來,當下只有黯然默默退出。 文束玉走出小竹屋,回頭發現那名醜婢仍然不聲不響的跟在身後,不禁甚感意外道:「姑娘難道也要過去那邊麼?」 醜婢緩緩跨上一步,冷然道:「是的——尊駕適才和于夫子的交談經過,婢子業已全部聽清,同時婢子早於昨晚便在銷魂娘子二名伺婢那裡弄清文少俠之真正身份,現在就看你文少俠如何打發我余娟娟了!」 文束玉又駭又急,怒目叱道:「你!」 醜婢嘿了一聲道:「請少俠少發威,至少在目前還不是你文少俠發威的時候!如果您想嚷嚷出來,我余娟娟並不在乎。」 文束玉軟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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