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解語劍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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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用手一指道:「這兒出門向南走,到新街口向東拐彎,下去約數百來步,門口搭有素棚的那座宅第便是。」 夏紅雲拱手道:「知道了,謝謝。」 店伙退去後,文束玉輕笑道:「你興致怎麼這樣好?」 夏紅雲微微搖頭道:「你不知道——」 文束玉惑然問道:「什麼我不知道?」 夏紅雲若有所思地道:「我總覺得——」 文束玉吃驚道:「覺得怎樣?」 夏紅雲似乎突然警覺過來,忙以他語道:「不怎麼樣,咳,走,我們吃飯去,祭為古禮中之大典,平常很難看得到,夥計說得不錯,錯過了的確可惜——」 文束玉對別人不願說的事,一向不加追問,這時雖然感到納罕,卻未再有表示。 用過晚飯,二人依店伙之指示,出棧向東街胡宅走來。到達胡宅,果如店伙所言,門前搭著一座高大的素棚,棚中素齋剛散,一些打雜的正在收拾碗盞,抹拭桌椅。迎面一張桌供著一幅巨大的遺像,像上是一名面容慈藹的老人。夏紅雲佇足朝遺像凝注了片刻,方纔點點頭繼續向棚後走去。 繞過素棚,又是一派不同的氣象。 由大門向裡,直通第三進,所有門戶完全打開,寬廳廣院,檀香氛氛,氣氛極為肅穆莊嚴。 第二進中門之後是祭壇所在,這時,祭壇兩側正散佈著數十名白袍祭士,每名祭士,都斜佩著一幅素經,綬上分明各人於祭典中所擔任之職司。 按「祭」乃「禮」、「樂」合行之典。這項大典中除設「主祭」、「亞獻」、「三獻」各一人外,禮部計分:「大贊」、「司引」、「司祝」、「司尊」、「司玉」、「司帛」、「司稷」、「司麾」、「司饌」等九班,合「主祭」、「亞獻」、「三獻」為十二部門。 樂部亦分十二組:「司球」、「司琴」、「司瑟」、「司管」、「司鼓」、「司祝」、「司啟」、「司笙」、「司鏞」、「司簫」、「司鐘」、「司磬」。 文束玉和夏紅雲二人到達時,祭典恰好剛剛開始。 只見祭壇左側那名正贊禮生洪聲喊道:「大祭開始,執事者,各司其事——」 贊禮生一聲喊出,司樂部門之十二名祭士立將諸般樂器取在手中,接著,司麾將諸祭士分別一一引導就位。 眾祭士按序分兩班站定後,司贊者又喊道:「奏樂!」 於是,鐘鼓齊嗚,笙簫並奏。 再接著,盥洗,迎神,上香,主祭者行初獻禮,司贊者於細樂聲中拖長聲音有節奏地喊著:「拈香奠地,跪——拜——興——拜——興——拜——興——拜——興——主祭者禮成復位!」 初獻之後是獻樽、獻饌、獻玉、獻帛——讀祝文——司樂祭士奏至德之章,眾祭士合舞至德之容。 第一遍儀式過去,又是亞獻、三獻。 祭禮進行中,數十名祭士在贊禮生的喊喝,和司麾、司引的領導下,進進退退,左環右繞,往覆來回,步履整齊,服裝劃一,乍看去有如一群穿花素蝶,煞是美妙壯觀。 文束玉只顧看得出神,回頭忽然不見了夏紅雲,不禁暗吃一驚,他踮起足尖,四下搜視,滿院都搜遍了,依然未見夏紅雲蹤影。 文束玉甚是好奇怪,心想:「這妮子是去了裡面,還是走去外面了呢?有事離開,招呼也該打上一個才對呀!」 文束玉想著,腳下不知不覺的向廳後移去,廳後是靈柩所在,這時正隱隱傳出一片哭泣聲。 文束玉剛剛走到那幅素幔前面,忽聽贊禮生大聲喊道:「孝子孝孫答謝主祭者——」 喊過過後,擠在靈堂外邊的觀禮者紛紛後退,司麾和司引兩名祭士雙雙並肩向後面靈堂中走來。 就在這一剎那,文束玉忽然發現一件驚人的秘密。 文束玉冷眼留意之下,覺得進來準備將孝子孝孫領去前廳答謝主祭人的這兩位司麾和司引,不但步法矯健,有逾常人,就是兩人那兩雙眼神,也絕非普通人所應有,二人並步前行,眼皮微垂,大有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之概,但是,文束玉卻不難看出二人藏在眼瞼下的那雙精眸,始終在溜個不停,眸珠滾動間,異光閃閃,有如電芒。 文束玉心知有異,當下唯恐被二人發覺到自己的存在,臉孔一偏,迅速退去一邊。 他等二人自身邊走過,立即悄然跟去二人身後。二人進入靈堂,那名司麾上前,向跪著的兩名年輕男子一比手勢,兩名身著喪服的青年男子,馬上站起來排去那名司引後面。 司麾和司引分別領著一名孝子,面對墨漆巨柩止步拈香,然後合掌躬身行謁靈禮。 當兩名祭士雙掌合起,身軀向前俯出的這一瞬間,文束玉暗道一聲不妙,情不自禁便待向前撲去。 原來他見兩名祭士表面上似在面對靈柩行禮,實則雙掌暗合內家真力,使的乃是少林達摩三絕招中一式「我佛如來」,這一式我佛如來如果十足發出,其結果將是棺木無損,屍骨碎散! 文束玉覺得,不論這位胡善人生前跟這兩名祭士有過多大仇恨,所謂「一死百了」既然人已死去,所有仇恨便該一筆勾銷,如連死人屍首都不肯放過,也就未免太過份了。 可是,文束玉身形方動,一股無形勁氣突然貼罩後心,耳中同時傳入個冰冷的聲音道:「安靜點,朋友。」 文束玉心頭一凜,廢然煞住去勢。他知道在這種情形之下,除了屈服之外,別無他途可循。他如用強,不但挽救不了別人碎屍之厄,自己首先就得橫屍當場。 經過這麼一岔,那兩名祭士之兩股掌力業已安然發出,只聽柩中響起一陣極其輕微的震動,兩名祭士同時輕聲一咳,以咳聲掩去那陣震動聲響,然後,兩名祭士於脣角泛起一抹得意的詭笑,轉身將兩名孝子引向前廳。二人發掌收掌,迅速而自然,除了一個文束玉,似乎還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發現。 兩名祭士已經遠去,但文束玉後心之壓力仍未隨之解除。 文束玉微微扭頭道:「如今業已事過境遷,朋友還待怎樣?看朋友這份身手,在武林中當非無名之輩,似這等背後暗算於人,朋友是羞也不羞!」 身後冷冷一笑道:「老子本想放手,但經你小子這麼一說,老子可得重新考慮了,小子,你們本是兩個人,還有另外那個——」 來人的身後,這時有人陰陰接口道:「在這裡!」 接著,但聽原先那名暗襲者一聲輕哎,文束玉後心壓力立即消失。 文束玉轉過身去,迎面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日間兩名跟蹤者之一的那個青年漢子,這時,在青年漢子身後赫然站著面帶冷笑的夏紅雲。因為一群閒人都已擠去前廳,刻下靈堂這邊顯得格外冷清,夏紅雲以一掌照在那漢子腰脅之間,漢子臉色發青,冷汗涔涔,似乎甚為痛苦。 夏紅雲在接觸到文束玉目光之後,嗤鼻道:「要不是我來的是時候,哼!」 文束玉左右望了一眼,皺眉道:「這廝現在如何打發?」 夏紅雲嘿嘿一笑道:「這個還不簡單——」 口中說著,掌心向外一登,那名青年漢子口目微張,上身顛得一顛,頓時撒手了賬。 文束玉駭然脫口道:「你!」 夏紅雲以腳尖一撥,將屍身踢去陰暗的室角,然後抬起頭來冷笑道:「我怎麼樣?假如我不來,他還不是這樣對付你!外面人這麼多,除此而外尚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經此一來,文束玉對外廳之祭典已然全無胃口,於是,二人閃身穿入裡院,然後由後院翻出莊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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