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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華雲表趕上前去分辯道:「不是你冤枉人,是誰冤枉人?都只為了彼此一見如故,就像親兄弟一般,我才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如要假惺惺作態,裝作少年老成的樣子,你以為我不會麼?你不信,我這就扮給你看,看啦!」

  說著,果然一正臉色,雙拳一抱,深深躬身道:「這位兄台請了,春間一別,思念良深,重睹豐儀,幸何如之。倘蒙不棄,敢問這位兄台台甫是……」

  青衣少年再也忍不住了,手背掩上嘴唇,噗哧一下笑出聲來。華雲表住口改作深深一嘆道:「率性謂之真,謬矣!」

  語畢,竟不再看青衣少年一眼,身軀一轉,昂然舉步向谷外走去。青衣少年一愣,叫道:「你又去哪裡?」

  華雲表止步扭頭道:「兄台顯係聽慣了浮雕虛飾之詞,但小弟卻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粗人俗人一個。兩下格格不入,遲早必生齟齬,還不若就此分道,彼此或許還能保有一份美好的回憶……」

  青衣少年一跺足道:「你敢!」

  華雲表茫然道:「敢怎樣?」

  青衣少年的意思顯然是說:「你敢走!」

  這時,無限委屈地眼一紅,改口接下去道:「你敢……再這樣說!」

  華雲表道:「我的話哪裡說錯了?」

  青衣少年一聲不響,轉身走到一塊大石旁,凝眸天際,一動不動。華雲表細細一想,覺得自己亦有不對之處,同時,問本心,他實在也捨不得就此真的離去。因此,他在不知不覺中,已漸漸走到青衣少年身邊。青衣少年霍地轉過身來道:「你怎麼還不走?」

  華雲表吶吶地道:「我說的原是氣話,而你說的,顯然亦非由衷之言,我們這是何必呢?我們原是相欽相羨的,弄到後來,卻彷彿成了仇人似的……」

  青衣少年賭氣道:「那麼……那麼我問你為什麼也會來至此地,你怎麼不肯告訴我?」

  華雲表不服道:「誰先問誰的?你倒替我說說看!」

  青衣少年道:「現在是我先問你!」

  華雲表點點道:「好——」

  青衣少年忽又止住地道:「且慢,我想先問你另外一件事。」

  華雲表輕輕一愣道:「那一件?」

  青衣少年指著他尚拿在手上的那副人皮面具,注目道:「這副面具是打哪兒弄來的?」

  華雲表眨著眼皮道:「一個人送的,怎麼樣?」

  青衣少年追問道:「那人是誰?」

  華雲表遲疑了一下道:「提起此人,你應該也知道,『萬里追風』祁天保!」

  青衣少年猛然一呆道:「祁天保?」

  華雲表點頭道:「是的,他送了我很多,這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副。假如你中意,我就把它轉送給你好了……」

  他說著,一面已將手上那副人皮面具真的遞了過去。

  青衣少年既未表示拒絕,亦未伸手來接,怔怔地站在那裡,蹙額凝眸,茫然出神,彷彿正在苦苦思索著一件什麼事似的。華雲表搭訕著接下去道:「祁大俠對你異常感激,他一再地表示:那次在渭門,要不你留書示警於他,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他自己的表弟……」

  青衣少年忽然轉過臉問道:「他此刻人在什麼地方?」

  華雲表想了想,說道:「目前去了哪裡我不清楚。我們是一個多月前在巢湖附近分的手,他在分手時說:我如果有事情要找他,可於今年年底左右趕去金陵,怎麼樣?你也有事情想找他是不是?」

  青衣少年搖搖頭,輕聲一嘆,忽然伸出手來道:「拿來給我吧!」

  華雲表將手中人皮面具如言送上。

  青衣少年接過,反覆看了幾遍,搖頭喃喃道:「人人都說萬里追風機警過人,聰明絕世,想不到有時糊塗起來,竟是這樣糊塗得可怕……」

  華雲表愕然道:「什麼?糊塗?他什麼時候糊塗過?」

  青衣少年將手中的皮面具輕輕一揚,冷笑道:「這副面具只有我戴得,懂嗎?」

  華雲表怔怔地道:「我就戴不得?」

  青衣少年冷笑道:「你當然也戴得,充其量不過丟命而已!」

  華雲表完全迷糊了,吶吶道:「我聽不懂你這是……」

  青衣少年忽然指著那副人皮面具道:「此人是誰,你知不知道?」

  華雲表茫然道:「誰?」

  青衣少年道:「『銷魂書生』四個字,聽人提到過沒有?」

  華雲表吃驚道:「『銷魂書生』?是不是那個曾上少林寺索取大悲神丹未遂,結果將該寺大門外兩尊重逾千斤的石獅子對搬了一個位置,方始忿然離去的那個什麼銷魂書生高中策?」

  青衣少年微哂道:「知道的不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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