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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第十一章 天都浩劫

  院中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接著走進一名勁裝青年。這名勁裝青年年約二十五六,長方臉,黑皮膚,雙目炯炯有神。勁裝青年似與巢湖三布衣頗為熟悉,進門後,含笑一躬身軀道:「三位大哥好。」

  布衣三弟兄也都回禮道:「斌弟好。」

  不多一會,先前那名書僮捧著酒菜進來。天都摘星手交代道:「出去將院門帶上,你就守在外面,不得吩咐不準離開,也不準進來,不論什麼人求見,一律回說不在!」

  這時天色漸暗,書僮退出後,天都摘星手親自點燈擺席。擺好,拱手道:「來,大家先喝一杯。」

  巢湖三布衣互望著,誰也沒有移動一下。天都摘星手愕然道:「怎麼了?」

  詩酒布衣搖搖頭道:「我姓胡的雖然一聞酒香便如蒼蠅見到血,但是,如果羅大哥不先將今天請我們兄弟三個的用意說個明白,不單是我姓胡的一個,敢相信我們老大和老三兩個,也是一樣無法下嚥的。」

  天都摘星手分別朝「禿筆布衣」和「孤鳴布衣」望了一眼,見他二人默不作聲,知道二人完全附和他們老二的意思,當下沉吟了一下,忽然抬頭朝那名勁裝青年注目問道:「志斌,劍有沒有帶來?」

  那叫志斌的青年點點頭道:「帶來了。」

  天都摘星手轉向巢湖三布衣頷首道:「我們到院子裡去。」

  五人走出書齋,來到院子中。天都摘星手一伸,自勁裝青年手中接過一支寶劍,然後臉色一整,向巢湖三布衣肅容說道:「現在,我跟我們老三表演幾個動作,請三位大哥在一旁細看,希望三位大哥能將其間每一個細微的小環節都記下來。」

  布衣三兄弟雖然點著頭,但臉上卻都露出一片茫然之色。天都摘星手說完,手一揮,那名叫志斌的勁裝青年立即甩去風衣,向前計數著走出十餘步。勁裝青年站定後,並沒有轉過身子來,當下但見他雙手一背,面向籬外,悠閒地移動著視線,彷彿一個人正屹立在一座高峰上,游目眺望著四野的景色一般。

  這邊,天都摘星手迅速地自懷中取出一幅黑色面紗,匆匆戴好,然後劍交右手,腰身微俯,雙目灼灼,如貓之伺鼠。就這樣,僵持了片刻,大概為了前面那名勁裝青年仍無轉身反頭之意,天都摘星手雙目一寒,突然箭一般向前縱身撲出,劍如流虹,精光閃閃,不帶一絲聲息地直刺勁裝青年後心!巢湖三布衣雖明知這僅是一場演習,但由於情勢過分緊張逼真,仍不免同時脫口發出低低一聲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長劍去勢如電,瞬息便達勁裝青年背後。直到劍尖眼看即將透衣而入的那一剎那,勁裝青年才像突然警覺一般地一聲驚噫,抬臂、傾身、滑步,三個動作幾乎出於同一意念,單足一捻,就地旋身倒轉,右臂一劃,白鶴展翅,五指如鉤,反朝來劍抓至。

  巢湖三布衣情不自禁,齊齊喝了一聲:「好!」

  天都摘星手似乎頗感意外,微微一愣,緊接著,一聲輕嘿,劍身一沉,避開來勢,又復朝勁裝青年攔腰掃去。勁裝青年「呔」了一聲,顯然是又驚又怒,然而,這時他已沒有說話的餘地,頭一仰,全身放倒,始以毫釐之差,堪堪避過一劍,饒得如此,劍鋒所過之處,胸衣仍給撩飛一大片。天都摘星手一聲悶哼,回腕帶劍,正想再作第三度攻擊之際,好似突然間有所警覺般地,劍停半空,微一側耳,繼而長劍一收,回身縱去一邊。那位名叫志斌的勁裝青年,這時也自地面一躍而起,以袖拭額,汗珠如豆。一場演習,至此似乎已經暫時告一段落。

  天都摘星手除下面紗,同時將長劍交在勁裝青年手上道:「你出去換下義兒,守望時耳目靈活點。」

  等勁裝青年撿起風衣退去院外,天都摘星手始點點頭,重將布衣三兄弟領入書齋。四人分主賓坐定,天都摘星手為三位佳賓及自己斟了酒,自己領先乾了,布衣三兄弟默然舉杯。天都摘星手又將空杯斟滿,放壺抬臉道:「三位明白不明白小弟剛才那樣做的用意?」

  禿筆布衣注目道:「適才令弟所處之地位,是否即為吾兄曾經一度之親身遭遇?」

  天都摘星手點頭道:「是的。」

  詩酒布衣接口道:「羅兄所扮演之暗襲者,忽於緊要之際罷手離去,難道是當時適有什麼第三者及時趕至不成?」

  天都摘星手道:「那是一陣怪笑……」

  詩酒布衣忙又問道:「發自何人?」

  天都摘星手搖頭道:「小弟也不清楚,因為在那名暗襲賊徒被笑聲驚走之後,那位有意相救者並未露面。」

  布衣三兄弟緘默了片刻,老三孤鳴布衣忽然問道:「有一件事,小弟仍不明白。就是羅兄當時所採之應變身法,固然靈活敏捷,神妙空前,然以羅兄之身份,當時似乎實在沒有那般弄險之必要。在初起時,羅兄因為怡目四下景色,變生倉促,心神不屬,急切間不得不採取那一式『脫袍遜位』,尚還情有可宥;但在那名幪面人二度逼攻時,憑羅兄之身手,當時只須側閃丈許,便可將來劍輕易讓過,然後,伺機還擊,機先在握。然而羅兄不此之圖,卻於原處施出一式『玉山邃傾』,委實令人百思莫解,羅兄對此,不知是否另有解說?」

  禿筆布衣也皺了一下眉頭道:「那廝如果不是求功心切,或者在劍術方面火候再純一點,當時只須沉訣再將劍身壓低半寸許,羅兄一命,豈不丟得冤枉?」

  天都摘星手容得二人說完,苦笑笑道:「兩兄所言,固然有理,但兩兄如果清楚了小弟彼時所處環境,大概就不會以此見責了。請替小弟想想看,劍自正面攔腰而來,手無分寸之鐵,身後又是一道千丈懸崖,一步之失,便要粉身碎骨……」

  布衣三兄弟,同時發出一聲驚啊,詩酒布衣張目道:「這事發生於何時?在什麼地方?」

  天都摘星手緩緩掃視三兄弟一眼,沉聲道:「這個,不妨留到最後再說。今天,小弟請三位來,卻是為了請教三位另一件更為重要的事……」

  布衣三兄弟幾乎同時問道:「什麼事?」

  天都摘星手凝重地道:「三兄久歷江湖,見多識廣,對當今各門各派之武功,可說無不了然在胸。如今,兄弟所要請教的,便是對於那位幪面人後來的那一招劍法,無論劍訣、劍姿,以及出手時之身腰步眼各方面,三兄有無其他發現?兄弟回堡先後已經刻意模仿了三個月之久。相信除了場地不同於當時外,一切均已做到不差分毫的妙肖程度。」

  巢湖三布衣微微一愣,接著,一個個默然垂首合目,整座書齋,頓然陷於死般的沉靜之中。約莫過去盞茶光景,詩酒布衣忽然第一個抬頭睜眼,禿筆布衣和孤鳴布衣有所驚動,也跟著直起頭來。禿筆布衣懷疑地道:「老二,難道——?」

  詩酒布衣胡山林沒有答理,逕自望著天都摘星手道:「如果僅就劍招而論,這一劍,實在沒有什麼,它似乎只是一般劍法中極為習見的一式『千軍橫掃』;但是,羅兄提到劍訣,小弟卻不禁想起一種劍法;小弟意思是說,此人僅習得該種劍法之皮毛,尚未領會到該種劍法之精髓,因為,他當時所演之劍訣雖已無懈可擊,然而,右手長劍卻未能應訣隨心,正如我們大哥剛才所說,他當時,如果能與劍訣配合,劍身作波動狀,出劍之後,高低隨心……」

  天都摘星手目閃異光,猛然一拍桌面道:「一點不錯,三個月來,小弟時時有此擬想,但始終不敢確定,現在恰給胡兄一語,道入心坎深處……」

  禿筆布衣和孤鳴布衣呆了呆,雙雙失聲道:「什麼?你們難道竟懷疑那人使的那一招是中州華家的遊龍劍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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