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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單劍飛再進一步,嘆道:「尤其慚愧的是,身在聖宮中,只知本宮為當今武林中一代聖地,卻連本宮為什麼不許武林人物用劍的原因都不明白。」

  禿筆張哈哈一笑道:「聽說過武林中以前有過『七星劍』沒有?」

  單劍飛搖搖頭,緊接著問道:「以前?那麼現在呢?那個什麼『七星劍』如今難道已經死了不成麼?」

  禿筆張「嘻」了一聲道:「死了?要是死了武林中早就太平啦!」

  「七星劍」尚在人間?單劍飛止不住暗暗一陣激動。他抑制著,佯作好奇地道:「沒有死?人在什麼地方?」

  禿筆張聳聳肩胛道:「那大概只有桑老兒自己清楚了!」

  單劍飛道:「連咱們聖母也不知道?」

  禿筆張道:「聖母要是知道的話,霉也不會倒到五大劍派頭上去了。」

  單劍飛異常失望。他滿以為可從對方口中套出很多話,不意煞費苦心的結果,所得仍然有限。

  就在這時候,小溪上游,忽然傳來一陣脆越的清歌:「穀雨初晴,對鏡霞乍斂,暖風凝露;翠雲低映,捧花王留住;滿山嫩紅貴紫,道盡得韶光吩咐;聖恩浩蕩,天香巧隨天步。」

  單劍飛微怔,心想這聲音好熟?於是,凝神傾耳,繼續聽下去:「群仙倚春欲語,遮麗日,更著輕羅深護;半開微吐;隱非煙非設;正宜夜闌秉燭,況更有姚黃嬌妒?徘徊縱賞,任放濛濛柳絮——」

  單劍飛愈聽愈覺耳熟,一時間,卻偏又記它不起,歌聲由遠而近,不一會,歌聲歇,一隻輕巧的皮艇自上流拂柳而來,單劍飛注目之下,脫口道:「是他?」

  艇中人也似同時看到了岸上所立為誰,一聲輕噫,身形並自皮艇中斜斜竄起!

  飄飄而萍,如玉樹之臨風般亭立著,正是那名雖遭聖宮錄用,卻一直未見於「花奴」或「花隸」群中出現過的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仍是當日之紫衣少年,金冠束髮,紫衫拂動,神采瀟灑而俊逸!

  單劍飛情不自禁,連跨數步,搶上前去叫道:「怎麼回事?你?這些日子都在什麼地方?」

  他喊著,同時伸出手想去握住對方的手,紫衣少年微笑著身軀微偏,抬頭拂了一下肩頭,有意無意間讓開他的抄握之勢。

  單劍飛並不在意,勢子一頓,又問道:「你究竟是『花奴』還是『花隸』?」

  紫衣少年微笑道:「不是『花奴』,也不是『花隸』。」

  單劍飛笑道:「是什麼?」

  紫衣少年微笑道:「『花王』!」

  單劍飛哈哈大笑,前仰後合地背手道:「有趣,有趣,哈哈,真想不到你老弟也是個『強項令』,傳出去不怕左右花相宰了你麼?」

  紫衣少年微笑道:「諒他們沒有這份膽子!」

  單劍飛忍笑搖搖頭道:「算了,開玩笑得有個限度——」偶爾回頭,瞥見禿筆張這時正雙膝跪地,垂手俯首,一動不動,不禁咦了一聲,駭叫道:「張師父,您,您,這是在做什麼?」

  禿筆張雙肩一動,似欲說什麼,紫衣少年搶著說道:「別理他!這人毛病小弟清楚,離開酒稍為久一點,兩條腿便會發軟。」

  說著,轉向禿筆張笑喝道:「既然酒痴發了,不回去廚房,還呆在這裡做什麼?」

  禿筆張似給這一喝,喝出了精神,像借力,又像磕頭似的腰背一弓,頭一點,兩手一按地面,跳起來急急向廚房中奔去。

  單劍飛喃喃道:「真是個怪人,想不到酒上了癮也會使人變成這副樣子。」

  紫衣少年忽然笑著問道:「小弟剛纔唱的那首歌,單兄全聽沒有?」

  單劍飛點頭道:「差不多聽全了。」

  紫衣少年笑道:「覺得怎樣?」

  單劍飛笑了笑,道:「好是好,只是似乎有些身份不合,要是由本宮玫瑰宮主唱來,那就比較合適了。」

  紫衣少年點點頭,笑笑,似不否認,接著,又問道:「依單兄之意,我輩應該唱哪一種才算合適呢?」

  單劍飛打趣道:「要不要我現身說法,來上一段?」

  紫衣少年連連擊掌,笑道:「快,快,我洗耳以待。」

  單劍飛面對知己,一時豪興勃發,立即不由自主地含笑引吭高歌道:「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換一口氣,接下去唱道:「推翹勇,矜豪勇;輕蓋擁,聯飛控;鬥城東,轟飲酒爐,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間呼鷹嗾犬,白羽摘彫弓;狡穴俄空,樂融融!」

  紫衣少年猛喝一聲:「好!」

  單劍飛意氣一揚,真氣一提,振聲又唱下去:「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蓬、四海從、懷寬惚、落塵箭、刀槍叢、俠義如雲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取表纓、繫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悵登山臨水、手撫焦桐、月送歸鴻!」

  單劍飛歌聲一收,見紫衣少年忽然默默垂下頭去,不禁異道:「難道後半段反而不佳麼?」

  紫衣少年搖搖頭,依然無語。單劍飛呆了呆,期期地道:「那——那麼,你為什麼要——要這樣呢?」

  紫衣少年用足尖輕輕撥開一片早墜的楓葉,低低說道:「小弟不是說它不好,請單兄別誤會。」稍頓,緩緩接下去道:「單兄這首詞,小弟知道它的出處,也知道它有幾個地方已給單兄改動過,單兄要是能再多改一個字就好了。」

  單劍飛連忙問道:「哪一個字?」

  紫衣少年道:「『劍』字。」

  單劍飛怫然不悅,但仍忍耐著淡淡問道:「依老弟之意該怎麼個改法?」

  紫衣少年道:「『劍吼西風』可改作『傲嘯西風』,在意境和聲韻上,並不差什麼。」

  單劍飛冷冷地道:「為什麼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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