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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俞人傑從容偏身一指座中那位臉如枯棗,神情冷峻,自入席以來尚未開口說過一句話的百步赤練道:「本案應該如何著手,兩位堂主有沒有請教過我們這位閔老?」

  那位百步赤練見俞人傑忽然將話題扯到他的頭上,似乎甚感意外。不過,他的全部表示,也只是輕輕震動了一下眼皮;臉上神情,冷峻如故,充分顯露出他對該堂今天這位貴賓的不屑一顧!

  水姬皺了皺眉頭道:「教主密諭頒下時,我們閔老護法,湊巧因事去了金陵,依本堂看來,這件事就是……」

  俞人傑手一擺,含笑攔著道:「夠了!就憑桑堂主這最後兩句話,便難辭知人欠明之咎。關於我們這位閔老,公孫某人在這裡也不打算多作介紹,如今公孫某人只想建議兩位堂主:本案自即日起,不妨試行移付我們閔老處理,如在一月之內,仍然不能找出那名奸細,公孫某人自願賠上頸子上這顆腦袋!」

  此言一出,滿座愕然!

  連那位百步赤練也止不住露出一臉駭異之色,他怔怔然望著俞人傑,嘴角翕動,欲言又止。

  俞人傑視如不見,轉向雙姬,微微一笑道:「兩位堂主意下如何?」

  水姬遲疑地抬臉望去百步赤練,不安地問道:「閔護法跟我們公孫護教乃多年故交,公孫護教既有這番推薦,當非無由而發,閔老可有什麼意見?」

  試想一個自負有如百步赤練這樣的人,身處此情此景之下,除了咬牙承受而外,還能有什麼選擇?

  結果,這一頓酒,吃得比血掌堂和金筆堂那兩頓還要愉快。

  雙姬因為去了一樁心事,姐妹衷心感激之余,對俞人傑眼色頻飛,似乎只要俞人傑有意,姐妹倆業已決定來一次偶爾之「施捨」!

  俞人傑為了符合惡君平之身份,只好虛與委蛇,姓應與姓宣的兩名黃旗護法,知情識趣之至,不待酒席終了,便即藉日離席而去。只有一個百步赤練,由於心中有事,未能旁顧及此,仍坐著未動,總算為俞人傑解了一個圍。

  席散之後,俞人傑不待兩姊妹再有進一步之暗示,故意打著酒嗝,向那位百步赤練笑著道:「可否賞臉再去小弟那邊坐坐?」

  這一聲「小弟」,如在幾個月前他剛以黑旗護法身份走進這座蛾眉刀堂喊出,對方無疑會嗤之以鼻;可是,時移勢遷,今非昔比,今天它是出自一名白旗護教口中,情形便大大不相同了!同時,最主要的是:在這位百步赤練而言,俞人傑丟得起一個腦袋,他可丟不起顏面。要保持顏面,別無他策,只有乖乖跟在後面走,事實上他也正想找個機會,問問對方今天為什麼一定要將他拖下這趟渾水!

  兩人來到天魔宮中俞人傑之住處,百步赤練未及坐定,便向俞人傑瞪起一雙扁豆似的眼珠責問道:「老弟适才是不是喝多了幾杯酒?」

  俞人傑但笑不語,先命屋中那名侍姬泡來兩壺濃茶,然後方轉過身從容不迫地反問道:「小弟想先請問閔老一聲,關於總壇中藏有奸細一節,閔老承認不承認它是事實?」

  百步赤練豆眼又是一瞪道:「承認了是不是就能將那名奸細打出來?」

  俞人傑點點頭道:「是的,小弟的意思,正是如此。只要閔老認為總壇中確有奸細存在,小弟就有方法將這名奸細找出來!」

  百步赤練冷冷問道:「什麼方法?」

  俞人傑微微一笑道:「俗語說得好:心慌不能喝熱粥,跑馬不能看三圈!要想從一千多人之中,一下子就能將這名奸細找出來,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不過,事在人為,我們如果稍稍變通一下,將範圍一步步縮小,比方說:第一步先確定這名奸細他究竟潛伏在三堂中的哪一堂內——該不會太難吧?」

  百步赤練眨著眼皮道:「如何確定?」

  俞人傑平靜地妝下去道:「目前,最明顯的事實是:總壇中的一舉一動,敵人無不瞭若指掌;若有人自總壇中走出去,也往往會受到不明人物之跟蹤。現在,我們如果密洽三堂,分別派出一人,只使該堂中人知道此事,最後如發現僅有某一堂派出去的人受到監視,而另外兩堂的人則無類似情形,疑問不就解決了。」

  百步赤練不禁點頭道:「是的,這倒的確不失為辦法之一,然後尚可進一步再將三旗護法,和三旗護壇依次加以劃分……」

  俞人傑大拇指一豎道:「還是我們閔老要得!」

  百步赤練也沒有想想這純粹是別人的主意,經此一捧,居然露出一派洋洋自得之色。

  不過,俞人傑這番設計,最後並未受到預期之效果!

  約莫過了六七天,那位百步赤練忽垂頭喪氣地跑來他的住處,進得門來,只是歎氣,口中連說:「你老弟真會坑人……」

  俞人傑待對方坐定之後問道:「出了什麼事?」

  百步赤練抬起頭來,沒好氣地瞪眼道:「現在,三堂派出之人,回來都說他們一走出這座九宮山,便發覺有人跟在後面,你老弟還有什麼妙計沒有?」

  俞人傑微微一笑,抱拳道:「要是真是這樣,小弟只有說一聲『恭喜您老了』!」

  百步赤練勃然大怒道:「你敢拿老夫可胃——」

  俞人傑手一擺,悅容含笑道:「閔老且慢動火,請容小弟說明原委。今日之事,可說原在小弟意料之中,底下閔老準備拿人就是了!」

  百步赤練怒猶未息地道:「拿誰?」

  俞人傑含笑一字字地道:「拿那名叛教通敵,罪該萬死的好細!」

  百步赤練果得一呆,木然問道:「到哪裡去拿這名奸細?」

  俞人傑又笑了一下,從容答道:「去問本月的值壇護教:誰是這幾天負責守外宮大門的人,誰便是這名奸細!」

  百步赤練嘴巴微微一張,兩隻鳥更似的眼珠,骨溜溜一陣滾動,突然一聲不響,跳起來往外便跑!

  這位頭腦尚不算太笨的黃旗大護法,顯已想通個中關節。不是麼?除了外它那位咽喉要道的把守者,還有誰會如此得心應手,隨時能將壇中動靜,毫無困難的供給敵人呢?

  俞人傑追出一步,高聲笑喊道:「那位哥子能被派充此一要職,背後也許不乏有力之靠山,閔老得拿點魄力出來才好……」

  結果,百步赤練拿住的奸細不是別人,正是蛾眉刀堂那個身份僅是一名黑旗護壇,因與淫婢姚百合私底下有點不乾不淨,而被多刺閻羅戲呼為教中的駙馬爺,且曾向俞人傑詐去一支金花令的龍姓小子!

  百步赤練不知道是對這小子早就存有成見,還是受了俞人傑最後兩句叮囑的影響,上來便是一個下馬威,結結實實地賞了那小子一頓,結果那小子自知死罪難逃,不待百步赤練再施手腳,便一五一十乖乖地全盤招供出來!

  百步赤練建此奇功,立即被提升為黑旗護教!

  這位新任黑旗護教,謝過教主恩典,第一個折節趨訪的人便是俞人傑!

  如今,在俞人傑面前,這位百步赤練,再不是以前的那位百步赤練了!

  俞人傑態度仍和以前一樣,他除向這位百步赤練致賀外,並裝作很感慨地說道:「以閔老這等才幹和身手,早就該是一名護教了,小弟自獲幾次升遷以來,一直于心難安,如今托天之幸,當年兩川道上,經常混在一起的老朋友,總算又有個照應了……」

  這使那位百步赤練聽了,更為之感激涕零。

  轉眼之間,又過去七八天。在這七八天中,俞人傑心裡始終盤旋著一道疑問:就是金花魔已獲知那位袖手神醫之下落,為何仍然遲遲未見有所行動?

  他非常希望能夠再有一次類似於大千山莊之行般的統師出征,可是,他每次見到金花魔,老魔總是旁顧左右而言他,而絕口不再提及一字!

  不過,沒有多久,這個謎團就給打開了!

  事後俞人傑這才知道,金花魔並非心裡不急,而是三位教主認為四方堡不比大千山莊,沒有馬上答應!

  三位教主的意思,這一次派人出去,應先召開一次護教會議,一切行動由護教會議決定!

  不巧的是,當時的十名護教,有四人因事去了洛陽和長安,而這四人之中,黃旗護教又占了半數之多,金花魔當然只有忍耐了。

  現在,四位護教都從長安和洛陽先後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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