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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木盒中端端正正盛放著一顆血猶未幹的人頭,在燭光照耀下,面目依稀可辨,正是那位無情刀雲秋梧!

  化骨美人悠悠然側目道:「兩者已去其一,要殺本座,現在該是時候了吧?」

  俞人傑恍若置身夢境中,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化骨美人忽然面容一整,輕輕歎了口氣道:「那天夜裡,奴家要你來,便是為這件事。因為奴家當時也覺得你這位惡君平,言行和氣度方面,似不若外傳之甚,很想藉此機會,當面考驗一下。可是,沒有想到,你受了肖華相那老鬼背後一些閑言闡語的影響,竟視奴家如蛇蠍,而不惜自我析傷,硬在當夜酒席上,將自己灌得爛醉如泥!」

  俞人傑大為驚奇道:「你怎知道……」

  化骨美人淡淡一笑道:「這座分壇中,全部才只這麼幾個人,奴家要連誰什麼料子,都摸不清楚的話,還當什麼分壇主?」

  化骨美人說至此處,揮手命女婢撤去那木盒,轉過臉來,抬頭又道:「你俞少俠既然于存亡關頭,都能誠實不欺,我蘇金鳳如今也不妨向您吐露幾句真心話。就是這次除去的那個姓雲的,奴家實在另有不得已之苦衷,此舉並非完全為了你俞少俠!」

  俞人傑又是一陣意外道:「分壇主意思是說……」

  化骨美人哼了一聲道:「這廝自恃總壇有人,平時一再藉故糾纏,他總以為奴家,水性楊花,人盡可夫,嘿嘿,他就不知道……」

  俞人傑無法置喙,內心則止不住暗暗詫異:這就怪了,難道你這位化骨美人,還會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不成?

  化骨美人秋波一轉,突然站起身來道:「俞少俠請等一下,奴家去裡面加件衣服。」

  俞人傑欠身說道:「壇主請便!」

  化骨美人微微一笑,轉身向臥室中走去。隔了約莫一盞熱茶光景,只見那位化骨美人另外加了一襲銀色罩肩,自臥房內款步走出,臉上容光,益見煥發。

  俞人傑恍然大悟!原來她著添衣為名,其實是去裡面重新勻了一遍脂粉!

  唉!女人!

  俞人傑正出神間,不意一陣香風過去,那位化骨美人竟然走過來,緊緊挨著他貼身坐下。

  俞人傑吃了一驚道:「分壇主……」

  化骨美人星眸乜斜,朝他投出一個令人魂蕩的媚笑,左臂輕輕一句,將他攔腰抱住,湊上半邊粉頰,柔聲問道:「少俠冷不冷?」

  俞人傑伸手一格,慌亂地道:「不,在下還好。」

  化骨美人嬌軀一挪,貼得更緊道:「這種天氣,凍壞身子,可不是好玩的,要不要來點酒?」

  俞人傑使力一掙,站起身來,正容說道:「儘管那姓肖的在俞某人面前說過不少閑言闡語,但我俞某人對你蘇分壇主,卻始終沒有產生過不敬的念頭,尚望分壇主能夠自重!」

  化骨美人坐正身軀,舉手掠了一下散亂的發角,緩緩抬起頭來道:「少俠就不能偶爾隨和一下?」

  俞人傑雙拳一抱,嚴肅而誠懇地道:「在下之初意,本想等兩天后,七星岩的約會過了,再悄然抽身離去,到時候,姓雲的這筆賬,正好順水推舟,算在在下頭上。現在,分壇主既然一刻不能見容,俞某人不妨就此告辭!」

  說著,身子一轉,向樓梯口舉步走去!

  身後傳來一聲充滿幽怨的責問道:「你就這樣走了麼?」

  俞人傑返身沉重地說道:「是的,在下不得不走,這一點,尚乞分壇主務必見諒。不過,在下雖然不通人情世故,卻非忘思負義之徒,以後只要有機會,在下當不會忘記分壇主這一次的大力回護之德!」

  那位化骨美人正待開口,臥室錦幔後面,忽然有人發出一聲輕笑道:「夠了,丫頭!」

  俞人傑循聲掉頭望去,目光所及,不由得當場一僵!

  兩位「化骨美人」,衣裝、容貌、身材,無不一樣。所不同的只是,此刻一個坐在客廳中,一個則含笑站在房門口!

  俞人傑張大一雙眼睛,朝兩人分別指了指,期期艾艾地道:「你們……究竟……」

  房門口的那位化骨美人微微一笑,接著道:「究竟誰是真正的化骨美人是不是?」

  說著,手朝廳中的那位化骨美人一指道:「是她!」

  俞人傑又是一怔道:「那麼——」

  答話的那位化骨美人含笑道:「奴家蘇金鳳!」

  俞人傑啊了一聲:「原來……她……是你的替身?」

  蘇金鳳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

  俞人傑定定神又道:「那麼,這一位又是誰?」

  蘇金鳳掩口反問道:「你看她是誰?」

  俞人傑想了想,恍然失聲道:「我知道了,是小青!」

  蘇金鳳轉向那丫頭笑叱道:「盡呆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替我去換衣服!」

  等那名叫小青的丫頭溜人臥室,蘇金鳳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支鋒利的匕首,嗤的一聲,刺向左臂,俞人傑大駭道:「姑娘……這……是做什麼?」

  蘇金鳳微微一笑道:「這樣做,將可省卻千言萬語!」一刃尖劃破重衣,白如凝脂的粉臂上,赫然露出一顆豆瓣大小,鮮紅賽血的朱砂守宮!

  俞人傑頭一抬,不期而然脫口道:「原來姑娘——」

  蘇金鳳低下頭去,紅著面孔道:「這樣一來,是不是比說什麼都要來得強?」

  俞人傑皺皺眉頭,欲言又止。

  蘇金鳳掃了他一眼道:「怎麼啦,你?」

  俞人傑咳了一聲道:「在下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蘇金鳳微帶惱意道:「誰擋著你來?」

  俞人傑緩緩說道:「在下覺得,姑娘守身如玉,出污泥而不染,固屬令人欽佩,但因此葬送一名丫頭的清白,卻未免過於忍心!」

  蘇金鳳搶著說道:「你可知道,這是出於丫頭的自願?」

  俞人傑毅然搖搖頭道:「在下不相信!」

  蘇金鳳深深歎了口氣道:「這種事,說來誠然使人難以置信,但實情確系如此。關於這丫頭的身世,另有一段血淚故事,將來征得丫頭同意,奴家自會慢慢告訴你。現在,相信不相信,也只好由你了!」

  正在說著,另外那名叫小雲的丫環,忽然探頭報告道:「四娘娘,外面下雪了!」

  蘇金鳳抬頭微微一笑道:「怎麼樣,如今由奴家請你喝杯酒,該可以放心接受了吧?」

  那名白旗護壇,無情刀雲秋梧,兩夜未返分壇,經派人四出查訪之結果,最後於城外積雪中找得屍身,不過一顆六陽魁首,卻已不見蹤影。

  分壇中之魔徒,不作他想,均認為這一定又是那個九頭鬼鷹下的毒手!

  因此,這一天,當俞人傑準備以副分壇主之身份,前往隆中山七星岩赴約時,壇中一干魔徒,無不摩拳擦掌,爭欲隨行。

  這些魔徒們憤激昂揚,並不是對無情刀私人有何感情,而是因為這些日子來,受夠九頭鬼鷹的閒氣,正好藉此機會做一下發洩而已!

  但是,俞人傑卻另有顧忌。他知道,這種約會,決難善體,一旦動起手來,他勢必要在「神仙十八散」和「金筆七十二式」兩種武功中擇一施為,到時候若是事有湊巧,再碰上一個識貨的,馬腳豈非立時拆穿?

  所以,他不得不擺出副分壇主的威風,向那批魔徒訓斥道:「一個九頭鬼鷹,本座難道應付不了?你們大家嚷著要去,是去幫場子?還是湊熱鬧?統替本座留下,一個都不許去!」

  眾魔徒見他詞嚴色厲,誰也不敢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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