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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白茅鎮。

  晚炊四起,家家燈火。

  過了本鎮,便是不湘南山區。行旅客商抵此,多半歇下腳來,不是換車乘馬,便是換馬乘船。

  所以,白茅鎮雖然不大,卻是熱鬧非凡。

  司馬玉龍進鎮走沒多遠,便在暮色中見到一家客棧前的馬槽上,一字拴著五匹踢蹄昂嘶的驃馬,心中想道:「五劍歇在這裡了!」

  他走過去,大聲問道:「夥計,有空房麼?」

  一個正在替馬上料的夥計連忙抬頭應道:「有,有,客官裡面請,小的這就來了!」

  司馬玉龍道:「不忙,不忙,有房間就行。」

  「唔,好俊!」他讚道:「我真希望有一匹這樣的馬——夥計,這批乘馬的客人會不會在這兒換船?」

  「那批老爺們剛到不久,還不知道呢,客官。」

  「他們幾位住在幾號房?」

  「現在還沒決定——看樣子,他們也快回來了!」

  司馬玉龍暗吃一驚,但仍強作鎮定地笑道:「他們不是剛到麼?怕不是去接洽賣馬換船的事兒吧?唔,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真夠可惜——」

  「不,不會的,」夥計忙著搖頭道:「這兒的規矩,換馬換船,客人多半委託店家辦,您老有意,有的是機會。」

  「那麼,他們幾位——」

  「可能是碰上了熟朋友,」夥計道:「他們說,如果回來得晚,還要小的等門呢!」

  「哦——那就好了——真是這樣的麼了」

  「當然,」夥計討好地道:「小的眼睛又不花,這怎會錯?」

  司馬玉龍緊接著道:「什麼樣的朋友?——不會是馬販子吧?」

  「不會,不會!」

  「何以見得呢?」

  夥計嘻嘻一笑道:「馬販子?嘿,馬販子在這兒是賺大錢的行當呢!那位朋友——嘿,不是小的狗眼看人低——他會是個馬販子?」

  「當然嘍,夥計,誰還能逃得過你們這種行家的眼光?」

  夥計聽了這種讚語真快活。

  「哪裡,哪裡,」他道:「客官,您好說——不過,那位朋友也太沒個人樣子了——你看他,又黑又瘦,只剩下一把骨頭,十指長如雞爪,眼皮似睜還閉,活像個鴉片鬼,嘿,這兒的馬販子有副什麼神氣,您老明兒總有機會看到的——」

  司馬玉龍心裡暗喊道:「不好,那是黑手天王!」

  他知道,毒婦的看法沒有錯,天地幫自冷面金剛以下的四位金牌香主,在這一段期間裡,絕對不會分散開來。黑手天王出現了,其他三位,則必然隱伏在後。很顯然的,他們首先選擇了華山五劍!

  五劍雖說是當今的一流劍術名家,但由於金龍三絕招最近始由碧虹劍的復壁而發現,是以欲與冷面金剛等四人相較,似乎仍遜一籌。

  這次,天地幫推由黑手天王出面邀鬥五劍,實在是相當毒辣的一著。

  上次,天地幫突擊華山。在華山金龍廳上,四劍符義,五劍柏雲,都曾折在黑手天王的手裡,因此之故,華山五劍對天地幫幾位香主的仇恨,以黑手天王為最深。如今既是由黑手天王出面邀約,以五劍們的那幾副傲骨,即令面前排的是刀山油鍋,又豈能阻止得了他們五個?

  至此,他不禁又想起梅男來了!

  梅男怎會離開五劍的?她到哪兒去了呢?

  假如今天的五劍是在他們的掌門人率領之下,那麼,情形可又不同了。以梅男在金龍劍法上的成就,以及她那兩柄千古奇劍,碧虹與紫霞的鋒利,再加上她那過人的沉穩和機智,如果僅是冷面金剛等四人,好壞就不足以為憂了!

  現在,他也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了。他忙從褲褡中取出一塊碎銀,塞在那個店夥計手上,又哈哈笑道:「夥計,你也真是——話一到你嘴裡,就特別有趣起來——等會替我弄點酒,現在可不忙——夥計,剛纔你說——他們哪兒去了?」

  夥計將手擦了又擦,這才滿臉堆笑地接過銀子,同時以空著的左手,曲肘往身後一指著:「那邊,南門!」

  司馬玉龍索性將褲褡卸下,交給店夥計道:「這個也交給你,替我放在我的房間裡,我要出去遛遛。」

  「好好,」夥計看在銀子的情份上,忙不迭地道:「沒有關係。您老只管請便,小的替你備酒留門,什麼時候回來都方便。」

  「那就費心了!」

  司馬玉龍敷衍著,腳步業已挪開。

  他一面快步向南走,一面疑忖道:「日間驛亭裡的那位老人,他之所以示我以求援暗號,難到說是他業已事先預知華山五劍將有今日之危乎?」

  設若如此,則那位老人的來歷,就大大的值得推敲了!

  因為,如要獲得前途的預知,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他要先將天地幫香主們的行蹤和企圖查探得清清楚楚。其次,他必須知道走在五劍後面的人是否有能力為五劍解危?他更須知道那人距五劍多遠?什麼時候行經什麼地方?在時間上是否來得及?

  一個控制不得宜,便會弄巧成拙!

  僅就這幾點。司馬玉龍自忖絕對無此能耐。

  也就是說,那位老人單就輕功一項而言,就已比他司馬玉龍高明的很多很多!

  那位老人既具這種罕見的身手,那麼,他是誰呢?

  他無法再想下去——總之,愈向九嶷山迫近,怪事和危險,也就愈多——而現在,唯一的應付辦法便是走一步算一步,以不變,應萬變!

  出得南門,天已大黑。

  司馬玉龍運開神目,他見官道至此,已略顯狹窄不平。右邊去湘水漸遠,而左邊,代替水田的,是一條條曲折蜿蜒,愈盤愈高的山路!

  起更了!明月半現。

  白茅鎮東南,黃巢嶺,疊屍谷中。

  一個可怖的場面,正在逐步展開——

  五位身材瘦小,手捧金光閃耀的長劍,身穿黑衣的老人,背對背,成五角形凝神平視而立。

  黑衣五老的四周,約距一丈五六,各立一人。

  東面站的是個大和尚,矮而肥,雙耳均缺,雙眉夾心處,有著一顆極其顯目的硃砂紅痣。西面站的是個三旬出頭的英俊中年人。五官端正,只是雙睛翻滾不定,顯示著一派陰毒詭譎。南面的一個身長臉黑,雙目如電,臉上冷冰冰地,沒有絲毫表情。北面的一個,枯瘦短小,十指長若雞爪,眼皮下垂似睜還閉。

  這時,站在西面的那個英俊中年人,詭譎地陰笑道:「岳陽群英,你們五個是走在最後的一批人了,唉。往者已矣,後來無人——大劍客們,你們可知道你們此刻已陷於一種呼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的絕境中麼?」

  五位黑衣老人,神色不動。

  中年人陰笑著又道:「大劍客們,難道還真的要我們幾個費上一番手腳不成?」

  西向的那個黑衣老人突然冷冷地道:「姓孫的,你自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嘿,一條無恥的淫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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