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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實際上,辛維正已知道對方身份了,故作糊塗,話中有骨頭在,即是「當面罵人」是也。

  萬重山凶眼一眨,他當然也聽出「挨駡」了,不等辛維正語畢,接口哈哈道:「不幸言中,區區正是代表了官府而來。」

  「什麼?」辛維正訝聲道:「不可能吧,以閣下之身份,豈甘為岳陽府小小知府作……」

  「誠然,岳陽小小衙門,知府不過芝麻綠豆大的官,何能伺萬某人專程拜堡——」萬重山怕辛維正說出更難聽的話,所以忙自表白,接口道:「不敢相瞞,萬某人是代表子敝東翁來見日下。」

  辛維正已恍然大悟,故作不解地:「請問貴東翁是誰?」

  萬重山雙眉一挑,頗為倨傲地迅聲道:「敝東就是三湘主宰……」

  辛維正唔了一聲:「原來是兩湖巡閱使……」

  「正是。」

  「值得向閣下道喜致賀了。」

  「什麼?」

  「閣下現在身為貴宦身邊紅人,非一登龍門飛黃騰達乎?」

  「好說——」

  「不知貴上有何使命交待在下。」

  萬重山乾咳一聲,四掃一眼,滿面暖昧地笑,道:「辛少俠彼此都是明白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大可心照不宜,不須多贅詞。」

  「十分抱歉。」辛維正道:「閣下如此說,真是天機難測。某人自愧粗魯,尚祈明示。」

  萬重山眨著眼珠,近於耳語地:「老弟,咳咳,請明白,此來全是一片好意,一則久仰令師與令師伯之名,二則對老弟十分欽遲,不欲堂堂屹立武林的『金湯堡』招來毀堡之災,所……所以……」

  卻沒有了下文,只是一陣乾笑。

  「所以。」辛維正作難得糊塗狀:「所以閣下就以魯仲蓮自命然乎?」

  「正是,正是。」萬重山一挑大拇指,道:「老弟真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且慢過譽,多謝閣下一片好意。」辛維正徐徐道:「辛某人尚不知閣下及貴上之意究竟如何?」

  「咦咦。」萬重山道:「老弟是……真的不知?還是……」

  「確實不清楚。」辛維正截口道:「套一句說過的話,彼此開門見山地好。」

  「這樣。」萬重山沉聲道:「是這麼一回事,敝上之意,是想賢師徒明白此次為宜昌一案,為求患事寧人,表示……一點意思,敝東翁也不為已甚,只好釜底抽薪,為賢師徒減去這檔是非……」

  「唔。」辛維正道:「礙難遵命!」

  「唉!老弟您怎麼?……」

  辛維正截口道:「那因為,第一,宜昌一案,乃系別人嫁禍,與辛某人無關,更與金湯堡風馬牛不相及。如果依照閣下的意思做了,等於坐實了是辛某人所為的了……」

  「老弟。」萬重山乾笑著:「在輕重權衡之下,老弟可曾想到後果之得失……」

  辛維正忙道:「早已想過了。事已到此,家師已準備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萬一不幸,寧可把金湯堡付之一炬,再上江湖,他年重建!」

  萬重山雙眉連皺,脫口道:「賢師徒為何如此決裂?似乎……」

  「閣下。」辛維正冷聲道:「如搬開此事不談,還可商量。何況,主要第二點,金湯堡能夠在武林朋友心目中有一份虛名謬譽,主要是先師伯等能夠謹守江湖道義,守正不阿,才使奸邪喪膽,不敢在岳陽鬧事。如果,家師與辛某人有背金湯堡的原則,就是對不起先師伯,辱太甚矣……」

  「老弟,請勿刻舟求劍,固執不通?」

  「有負雅意了,辛某人就是擇善固執,膠柱鼓瑟……」

  萬重山嘿嘿一陣乾笑,接口道:「呵呵,老弟,我還沒有說完,敢東翁的意思,主要是因為知道老弟竭力解決了『三絕幫』,雷定遠那廝也完了,敝東翁對老弟你也十分看重……」

  辛維正拱手道:「謝過了,煩請閣下上複貴東翁,金湯堡即使堡毀人亡,絕不會做任何有損公義私德的事……」

  「噯噯。」萬重山忙道:「老弟,敝東翁已招呼一句:只要老弟把得自雷定遠那廝的『三王秘芨』割愛,如天大的事,也可煙消雲散……」

  「什麼?」辛維正心頭火起,強自撩住,目注對方,道:「閣下怎麼會說這種話?」

  萬重山陰險地笑了:「怎麼?老弟捨不得割愛?」

  「可惜。」辛維正搖頭道:「你們弄錯了,三王秘芨,根本不知下落!」

  「嗅,老弟。」萬重山皮笑肉不笑地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老弟天資聰明,當知利弊之分……」

  「請閣下明白,辛某人如果得到『三王秘芨』,沒有不承認之理,不在乎鬼打情的威脅或利誘!」

  「老弟,尚請三思,咳咳……」

  「我已四思再加了,閣下。」辛維正疾聲道:「謝過你遠來辛苦,恕辛某人不近人情,多有簡慢,就請回報貴東翁,此事毋提,多言無益!」

  萬重山神色連變,獰笑出聲:「老弟,毋始後悔,勿負萬某人一片好心!」

  「好心?」辛維正哈哈一笑:「好意心領,恕不送了——」

  他掉頭逕自轉身。

  這等於表示不需多說一句了,逐客了。

  使辛維正如此決絕的,乃因為這個「笑面殃神」所說的話,及他所代表的人,使辛維正十分蔑視而憤怒,他有受辱的感覺。

  他明知這種事不能稍有敷衍,對方明明是存心挾制,故童敲詐。如果他辛維正再虛與委蛇下去,除了越說越僵,非至雙方立刻動手不可外,簡單是白費唾沫。

  當此緊要關頭,他必須盡速趕回堡去,投有閒心與人泡蘑菇!

  當機立斷之下,他也顧不得任何後果了,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摔袖欲行。

  「笑面殃神」萬重山的一臉笑已消失了,立刻現出猙獰面目,目射煞光,嘿嘿笑道:「辛少俠,再請三思……」

  辛維正拂袖道:「閣下是否逼著要辛某人出手決一高下?就在此做一了斷?」

  萬重山神色一變,強自掩飾著,強笑一聲:「辛少俠,你要明白『長青島』也是想得到那本『三王秘芨』,與其落人那班化外倭人之手……」

  辛維正怒聲道:「閣下,你可以閉住尊嘴了吧?」

  萬重山嘿嘿笑道:「你——」

  辛維正厲聲道:「你無中生有,別說『三王秘芨』不在辛某人手上,假定是在我手上,誰也別想覬覦!」

  萬重山陰笑道:「你,看來是我不該有此行了,嘿嘿……」

  辛維正冷然道:「本來就是,閣下未免太小看金湯堡與辛某人了……」

  萬重山目光一閃,笑了:「萬某人奉告一句忠言,如果你懸崖勒馬,萬某人只要一句話,不但金湯堡可以安然無恙,還可以讓長青島的人偃旗息鼓,不然……」

  ▼第五十二章 笑面殃神

  辛維正怒極而笑,不等對方語畢,哈哈道:「不然,是金湯堡就要玉石俱焚是麼?」

  萬重山詭譎地乾笑著:「你到底是極明白的人,這種結果,不待龜蔔。可知萬某人全是一片好意,便是敝東翁也是一本矜全之德!」

  辛維正念頭電閃,他已強壓下衝動得就要出手的怒氣,反而冷靜下來,一面用忖,一面故意拖長了聲音:「閣下真的是出手誠意麼?」

  萬重山心中一喜,忙道:「當然,當然,全是肺腑之言……」

  「那麼。」辛維正仰面道:「口說無憑,閣下應當先表示一下誠意——」

  萬重山哦哦著:「辛少俠要我怎樣表示?」

  辛維正緩緩地道:「這很簡單,請先通知長青島方面勿圖輕犯金湯堡,至於官府方面……」

  萬重山接口道:「後者好辦,萬某人只要一句話,就可按兵不動,至於長青島方面……咳咳……」

  辛維正冷聲道:「無能為力麼?」

  「話不是這麼說的。」萬重山咳了一聲,挑眉道:「那因為,一則你老弟和東條島主有約在先……」

  「什麼?……」

  「老弟不是約他們於今夜決一高下麼?」

  「是有這句話!」

  「那麼……」

  「我要請教的,你怎麼會知道辛某人和長青島東條俊有這種話?」

  「這個……咳咳,當然是聽說的……」

  「聽誰說的?」

  「這個……當然是……官兵報告上來。」

  「恐怕不見得吧!」

  「老弟為何多心?」

  「肯定的說,閣下該是東條俊或是他的手下奉告閣下的吧?」

  「這個……就算是又如何?」

  「很好,難怪閣下如此威風……」

  「什麼話?」

  「那不過是一面仗著官府撐腰,一面有長青島作幫手麼?」

  「你,怎麼可以這樣……」

  「這是事實,閣下,何必當面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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