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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只聽隔鄰又響起了聲音:「說句實話!色不迷人人自迷。我和你,是當局者迷,為那女人幾乎送了命,投命地蹬著,神魂顛倒;其實,合我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鑼弄到手,姓雷的醜鬼,卻為這女人送了命,又是那麼不明不白,這女人真是禍水!」

  「戴兄說得不錯,現在想起來,還真一身汗哩。我們是想利用機會,把那女人勾到手,再設法對醜鬼來個奇襲暗算。現在,不費事了。如那女人還活著的話,戴兄還有胃口麼?」

  「子都兄,不瞞你說,我和你都是為她玩命……」

  「是麼?難怪她叫做『迷魂娘子』,確實叫人連魂也著迷。」

  「話又說回來!姓雷的醜鬼雖然死得糊塗,他卻占盡了便宜。受用了好大豔福,弄得滿天烏雲,天下皆驚。殺一公,除去二侯,傷了多少好手,也夠這醜鬼自負不虛此生風光了。我蘸某人空有金山銀庫,又算得什麼?」

  「戴兄,風雲際會,好運當頭。不久,嗨嗨。大丈夫當如是也!」

  「他奶奶的,那個黃毛騷貨,霹靂夫人,不知到底如何淫藹?恐怕只有醜鬼和獨孤死鬼知道是什麼滋味?至於雨露卿,我早已聽人說過妙不可言!可恨,兩個尤物,都被醜鬼獨吞了去!」

  「死的算了,眼前的大事要緊。我們是必須全力以赴,只有成功,不能失手!」

  「對!這種天大機會,我們拼了命,也不能錯過……」

  一陣吃喝聲後,是低低說,悄悄笑,不太清楚了。

  少年雙目通紅,好像未喝酒先已醉了,說不出地大忿怒。

  他目光連眨,終於竭力平靜著怒火,換上了一抹陰笑。

  酒菜紛上。

  香風一陣,扭扭搖搖地進來了兩個擦脂抹粉的雌妓。

  少年立時換上了一副淫邪的笑臉,還假裝正經地把夥計叫過來,附耳說了幾句,再塞給夥計一些東西。夥計連連點頭,溜了。

  少年就一手一個,右擁右抱,胡地胡天起來。

  正把兩個粉頭弄得佯羞詐啐,不可開交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進了隔鄰廂座。少年一蹙眉,忖道:「至少有二十多人吧?這兩個傢伙瞎鬧什麼?……」

  只聽倪子都叫了一聲,道:「很好,你們,哪一個是『老大』龍頭?先過來。」

  接著,是耳語一陣。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小的知道了,一定盡力去辦好。」

  倪子都嗨嗨著道:「那個,是先請各位喝幾杯的。我們住的地方,這都已知道,請請。」

  一陣哈腰喏喏的聲音過去,樓板響個不停,都已下樓去了。

  少年目光一停,左面一噴,右面一噴,親了兩個粉頭一下,淫聲道:「嬌嬌等一會兒。」

  兩個粉頭同時問道:「爺去哪兒?……」

  「這個……」他做了一個粗俗的姿勢。兩個粉頭紅了臉,低啐了一聲,小手絹掩住了小口。

  ▼第三十七章 敲山震虎

  少年是向粉頭表示要去「解手」,這種表示十分不雅。

  他明明是走進了後面茅廁,卻好半晌未見再出來。

  他早已翻牆而出,到大街上去了。

  那一夥閑漢地痞,由「望楚樓」一哄而出,正各自興奮地湧向一家酒肆。

  可是,在將及門時,其中一個粗壯如牛的壯漢,就是這班混混兒的「老大」,對大家指手劃腳,低聲哼唧一陣,那班人就匆匆四散了。

  只剩下那個壯漢和一個猥瑣的麻面中年瘦竹杆的漢子,大剌剌地走進酒肆。

  少年一轉眼珠,仍掉頭閃人小巷,再以迅捷的身法進了「望楚樓」。

  樓上正在「亂」哩!

  少年心中有數。

  那兩個粉頭,因「客人」去「小解」,好久了,未見回轉,想要問問。恰好,有個夥計捧酒進來,一個粉頭紅著臉,咬著手絹,悄聲告訴了夥計,意思是要夥計去看看。

  幹這一行的,都有些小聰明。那夥計立時心中嘀咕,以為那少年是空有一身繡花枕頭的好看,卻是空心大老倌,多半是「白撞」,窮開心,借尿遁了。

  他一聲不響地也裝作小解,跑向茅廁,先敲敲門,沒人,他就直闖。

  連鬼也沒見,他可慌了。

  翻身再找同夥一問,夥計們都說投見到那位少年客人出大門,還當作他喝多了酒,跑錯了座頭哩。又到各個「雅座」伺候著「瞟」個遍,仍是不見。

  那個夥計可投有好氣了。因少年吩咐他「來一桌上好的席面」,要「等人」,還叫了粉頭,一心以為是闊公子,大少爺,等會兒賞錢一定有一把,所以特別巴結。廚下還有大菜已下鍋,如讓到手的財香沒子影兒,已經上了的酒菜就夠他捲舖蓋了。

  這夥計一急之下,就忍不住口出租言,罵罵咧咧。

  那兩個粉頭也慌了。她們已經「出局」,好容易碰到這樣又年輕,又闊氣的客人,妞兒愛俏,鴇兒愛鈔;加上已被那「客人」殉嗅騷似地亂捏亂摸過;又不知那客人在酒裡做了手腳,她倆隻覺得全身發軟,又麻又酥,春心撩亂,不可遏止,正在面泛桃花,情迷意亂,才催著夥計去找。

  一聽夥計出粗話,「客人」已不告而溜,拋下她兩個,被白揩了油去;就此同去,一文「花彩」也沒撈到,老鴇的一頓皮鞭,就夠她們受的。

  因此,她倆哭了,掩面嬌啼,又不敢出聲,只有嚶嚶啜泣。

  那些夥計,七嘴八舌。有的在對那個「倒楣」的夥計說風涼話,加以「指教」,這樣,那樣,要他以後多留下心;有的幸災樂禍,說俏皮話兒,臊他的臉。

  比較「好心」的,還作「知情識趣」狀,一搭沒一搭地低聲向兩個粉頭說「體己話」,叫她們別哭,哭也沒用。

  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少年咳了一聲,昂然現身。

  由樓下到樓上的夥計,立時熱水泡老鼠,伸頭擺尾。

  從來說得好,店夥的嘴皮,婊子的粉臉,比六月天還會變。

  那個在挨訓,生一肚子悶氣,苦著臉的夥計,立即眉開眼笑,一直迎下樓。那張剛才罵人的臭嘴,不住價地道:「公子爺,您老……有貴幹?酒菜也快冷了,小的去為您燙燙,暖暖……」

  少年威嚴地道:「本公子在等朋友。他們剛才說到銀號去打水票、進貨,本公子等了半天。不耐煩,到門口轉了一下,難道他們到別家去了?……」

  說著,一抬下巴,昂然道:「你們分些人,到大門口等著。如有人問,說本公子在樓上。」

  那夥計不住哈腰喏喏,道:「是,是,小的聽著,小的會伺候公子爺的貴友。」

  少年懶洋洋地上樓,入雅座。那兩個粉頭早已破涕為笑,正忙著重調脂再打粉撲,遮遮掩掩地由袖底取出香巾紙拭著眼,勻著臉兒。

  少年匆匆走進,皺眉道:「怎麼啦,小心肝兒?眼都紅了,是哭過。誰欺負了你們?告訴我。」

  早有兩個夥計在布簾底下探頭擠眼,向她倆示意。

  一個粉頭扭下腰,撒著嬌道:「大少,一點灰星子閃進了奴家的眼啦……」

  另一個作嬌作癡裝模作樣地噘著小嘴道:「爺你去了這麼久,好教奴家著急……」

  少年哼道:「來人。」

  在簾外發急的兩個夥計剛松了一口氣,聞聲忙一齊唱喏:「小的在。」「公子爺吩咐,小的聽著。」

  兩個夥計都勾下了腰,十分恭謹。

  少年大剌剌地道:「你們這兒真是差勁,混帳極了。本公子本打算在此和朋友合計一下要請幾十席客,為一位發橫財的朋友慶賀。大半天,朋友還沒到,一定是你們這裡名氣大小……」

  一個夥計忙道:「公子爺,小號在這兒是數一數二的。貴友可能是外地來的客人?」

  少年哼了一聲:「不錯,這些朋友,都是由『上面』下來的,剛剛出峽抵岸……」

  一挑大拇指,滿面得色地說下去:「本公子的這班朋友,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其中那位發橫財的朋友,不久前在船上,半夜起來拉肚子,看到上流沖下來一個木箱。嘿嘿,聽說是一隻『百寶箱』,有人出黃金萬兩。他說十萬,百萬兩也不賣……咳咳,本公子很想看看箱中到底是什麼寶貝?才準備在你們這兒擺席請他們的,誰知你們這兒不乾淨,把姑娘們弄得眼紅紅、淚稀稀的,好教本公子生氣!哼哼……」

  兩個夥計一怔——怔的,等這位公子爺雷聲大、雨點小發過了少爺脾氣,擺過了威風,才哈腰道:「公子爺多多包涵。大人不計小人過,小的認罪了,請多多擔待。」

  少年揮揮手,道:「你們多長一只限,到街口上去瞧瞧……」

  —頓,噯噯道:「本公子來自岳陽,對這兒也不太熱。你們這兒,還有幾家大館子?」

  兩個夥計互看一眼,一個道:「公子爺,除了小號,能與小號比一比的,只有一兩處。」

  「叫什麼?」

  「『三遊閣』,在東大街;『嘉賓樓』,在西門。」

  少年唔了一聲:「你們馬上分幾個人,快到什麼閣,什麼樓的去一趟,詢問一下由上面下來的客人,說有一位岳陽辛少俠找他們。」

  兩個夥計忙道:「是,是,小的立即去。」

  少年哼著道:「越快越好。」

  兩個夥計掉頭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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