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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洪四的性情,一向並不暴躁,同時洪四嫂也沒有說錯什麼,他幹嘛要以這種態度對待洪四嫂?

  白天星略略側身,向張弟悄聲問道:「你有沒有見我喝醉過?」

  張弟道:「沒有——怎麼樣?」

  白大星低低一笑道:「你今天可以見到了。」

  張弟一怔,正想問他這後是什麼意思時,白天星已轉過身去,向洪四舉杯道:「來來,兄弟,咱倆喝一杯!過去,咱們不算什麼,從今以後,我浪子可說是你兄弟的救命恩人,你兄弟可得經常辦點酒菜,孝敬我這個浪子才好。」

  張弟不覺又是一怔。

  這是什麼話?

  他剛覺得洪四好像變了性情,怎麼白天星也一反常態,忽然說出這種不三不四的話來了?只見洪四賠笑道:「當然,當然!不過,咳咳,今天,我看你還是少喝一點的好。」

  白天星瞪眼道:「為什麼?你當我已經醉了?」

  洪四忙道:「不,不,你海量,你海量,這點酒哪能醉得了你。」

  白天星忽然一拍桌子道:「拿壺來!有沒有醉,我喝給你們看。」

  洪四只好把酒壺送過來。

  白天星雙手捧壺,咕嚕咕嚕,竟一口氣將兩三斤貴妃青喝得點滴不剩。

  洪四呆在那裡,直翻眼睛。

  白天星放下空壺,抹抹嘴巴,打了個酒呢:「怎麼樣?你們看我——」

  話沒說完,忽然砰的一聲,人已栽倒下去。

  洪四大驚,慌忙起身跑過來道:「唉,我們這位白頭兒就是好勝心強,這下你看如何是好?」

  張弟也過來幫忙道:「沒有關係,他酒量一向不錯,剛才是喝得太猛了些,找個地方讓他躺躺,過一會兒就好了。」

  於是,兩人將白天星抬進臥室,白天星四仰八叉地往炕上一躺,醉得就像死了一樣。

  張弟要留下來守著白天星,洪四拉了他一把道:「個要緊,讓他睡,我們出去吃點飯。」

  他們走出臥室,洪四嫂忽又探頭進來問道:「要不要再添酒?」

  洪四臉上忽然浮起笑意,朝洪四嫂點點頭道:「酒不要了,拿飯來吧!」

  張弟心頭生疑,瞪著洪四道:「你們究竟在攪什麼花樣?」

  洪四一笑,低聲道:「我女人笨手笨腳的也有兩下子,我和老白知道今晚一定會有人來窺探我們的動靜,所以事先吩咐她在外面留心守望,她剛才進來問我們什麼時候吃飯,就是暗示我們屋頂上有人來了。」

  張弟恍然大悟,原來洪四嫂問什麼時候吃飯,竟是事先約定的一句暗號。

  原來洪四斥喝洪四嫂,白天星佯狂大醉,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他想了想,又道:「可是你們——」

  洪四微笑道:「沒有看到我們事先私下交談聯絡,是嗎?用不著了,我們倆人共事已久,無論什麼事,無論多少話,只消一個眼色就夠了!」

  張弟又指指屋頂,悄聲道:「現在呢?走了沒有?」

  洪四笑道:「走了,我女人問要不要添酒,也是一句暗號。」

  張弟朝臥室呶呶嘴:「那麼該可以把他再叫出來了。」

  洪四笑道:「哪裡去叫?他早不曉得追下去多遠了!」

  臥室幔後,有道暗門。

  白天星從暗門中閃出時,正好及時看到一條灰色人影掠離屋脊。

  但是他仍然隱身暗處,屏息不動,並沒有馬上追了去。

  事實證明他這份小心並不是多餘的。

  因為那條灰色人影剛於夜色中消失,從另一個角落上,突又如鷹隼般飛起一條黑色人影。

  現在,白天星不再等待了。

  他真氣一提,身形如輕煙般掠出,緊綴于黑衣人身後。

  由於夜色太濃,白天星無法看清第一個離開的灰衣人正領先奔向何方,不過他並不需要為這一點擔心。

  他知道只要盯緊前面這個黑衣人,就絕不愁會失去灰衣人的蹤影。

  這正應了一句俗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灰衣人是蟬,黑衣人是螳螂,他是黃雀。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也已看出,第一個離去的灰衣人,身手相當不弱,尤其是一身輕功,更見火候。但是,無可置疑的,灰衣人的輕功,顯然仍較黑衣人的要稍遜一籌。

  三條人影,沿著小河,起落如飛,直奔七星廣場。

  白天星暗暗高興。

  因為他設計誘捕的,本來只是最前面那名灰衣人,如今半路又殺出一個程咬金,使情況由單純而轉趨複雜,自是大為提神之至。

  只可惜他高興沒多久,掃興的事情就來了。

  就在快到七星廣場時,他前面的那個黑衣人,身形一緩,忽然停頓下來。

  那黑衣人站定之後,顯出一副躊躇不決的神情,似乎正在考慮還要不要繼續跟蹤下去?

  白天星只好跟著於一排矮樹後面隱起身形。

  那黑衣人稍稍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不再跟蹤前面那名灰衣人,身形一轉,又循原路朝鎮上飛掠而去。

  現在輪到白天星傷腦筋了。

  這兩人究竟哪一個重要?

  灰衣人為什麼要暗中窺察他們的動靜?

  那黑衣人又為什麼要偷偷跟蹤這名灰衣人?

  兩人既然來路不同,他應該選擇其中哪一個繼續跟蹤下去?

  七星鎮上的百來戶人家,一般來說,生活都還算過得去。

  其中也許只有楊大瘤子一家三口,日子過得清苦一些。

  楊大瘤子本人年老多病,成日咳嗽不斷。

  兒子叫小瘡疤,是個白癡,二十多歲的人,懵懵懂懂的,除了吃飯睡覺,什麼都不知道。

  媳婦叫小楊嫂子,是從小撿回來養大的,姿色雖不出眾,人卻極為勤勞賢慧,她自跟小瘡疤成親以來,儘管夫妻之間有名無實,卻從來不曾有過一句怨言。

  一家三口,兩間破屋,所有的入息,就是後面兩畝菜畦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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