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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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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梅點頭道:「不群,你的傷勢怎樣?」 江不群微笑道:「還好,那回春子的藥確有奇效,我可以感覺到正在逐漸復原之中。」 一枝梅忖思了一下道:「我們眼下既不能運走常大娘的遺體,這地下石室是一個理想的停屍之所,眼下就暫厝於此,他日再來遷葬如何!」 江不群點頭道:「也好……我們離開此地吧!」 原來地下石室中停放了三具屍體,陰森無比,令人心泛寒意。 江不群頹然而起,在一枝梅扶掖下踏出了石室,也踏出了一粟庵。 天光大亮,已是第二日清晨,雨已止,天已晴,但滿地泥濘,黃葉飄飛,使人心頭沉重不已。 一枝梅望著江不群道:「你……支持得了!」 江不群一笑道:「我的傷勢正在逐漸複元,自然可以支持,但……我們都已肚子餓了,對麼?」 一枝梅苦笑道:「我們到一粟庵借宿,原來是想弄些吃的,誰知道卻發生了這樣不幸的事!」 江不群目光四外一轉道:「好在天光已亮,我們再向前走走,也許可以找到住戶人家。」 一枝梅輕輕頷首,與江不群相依相偎,順著密密的叢林,緩步向前走去。 日光從林梢上射了下來,一股枯葉的腐爛氣味,使人頭昏欲嘔。 一枝梅皺著眉頭,與江不群漸漸走出叢林,到了一個山頭之上。 登上山頭,眼前頓時為之一亮。 只見樹木疏落,綠草如茵,較之密林中的枯葉堆積,黴爛熏人,已是別有天地。 江不群籲了一口長氣道:「這裡風光不錯,我們坐一下吧!」 一枝梅頷首無語,與江不群同在一塊巨石上坐了下來。 忽然—— 只聽一陣山歌之聲傳入耳中。 江不群與一枝梅俱皆為之一怔,傾耳聽時,只聽那山歌唱道:「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占令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歌聲嘹亮,清晰入耳。 江不群淡然一笑道:「料不到荒山深谷之中,倒有高人雅士。」 一枝梅接口道:「那不是高人雅士,而是一位出家的僧人。」 江不群也看到了,只見一位灰衣老僧飄然而至,已經在江不群面前一丈左右處停了下來。 那僧人少說也在七旬以上,雙眉如霜,但卻氣盈神足,紅光滿面。 江不群連忙起身拱手道:「老禪師請了。」 那老僧合什道:「兩位施主何一清早來到此處?」 江不群苦笑道:「我們因貪趕幾裡路程,昨夜不慎在林中迷路,以致露宿了一宵。」 那老僧掃了兩人一眼,笑笑道:「看兩位勞瘁疲憊,必是又餓又累,小廟不遠,如果兩位施主不嫌粗陋,可供一憩!」 江不群忙道:「老禪師菩薩心腸,在下先謝謝了!」 那老僧哈哈一笑道:「小廟受十方香火,自然該供奉十方香客,兩位不必客氣。」 當下轉身而行,當先走去。 轉過山頭,是一片雜樹叢生的山坡,一座小廟果然就在山坡之上。 江不群與一枝梅隨著那老僧緩緩到達廟前,只見廟雖不大,但綠瓦紅牆,十分精緻。 然而,及至兩人看到山門上的橫匾時,卻情不自禁的震了一震。 原來那是三個鬥大的紅字:「悲鴻寺。」 由於那「悲鴻寺」三字十分刺目,江不群與一枝梅不由都怔了起來。 那老僧側身道:「兩位施主請進。」 江不群心中雖然結了一個疙瘩,但卻不便表示什麼,只好與一枝梅隨後而入。 悲鴻寺只有一間大殿,兩座廂房,果然十分狹小,那老僧把兩人讓到殿中坐下,笑道:「廟小人少,只有老衲與一名小徒,老衲去使他為兩位準備素齋!」 江不群忙道:「打擾了!」 那老僧合什道:「好說,好說!兩位且請寬坐。」 舉步向外走去。 一枝梅待那老僧去遠,輕聲向江不群道:「你不覺得有些奇怪?」 江不群點頭道:「也許只是我們多疑,反正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說話之間,只見那老僧已經走了回來,笑道:「老衲已使小徒備辦,不久即可送來……兩位元施主還有什麼需要!」 江不群忙道:「擾上一頓齋飯已足,不過,寶刹何以『悲鴻』為名?」 那老僧笑道:「這有什麼奇怪麼?」 江不群搖頭道:「沒有,在下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那老僧喟然一歎道:「生老病死,盡是人間苦事,饑荒貧困,盡是世上災情,放目四海蒼生,豈非皆悲鴻!」 江不群悚然道:「老禪師說得是……」 微微一頓,又道:「還沒請教老禪師上下如何稱呼?」 那老僧誦聲佛號道:「老衲入獄。」 「入獄……」一枝梅忍不住驚異出聲,強笑道:「老禪師為何有這麼一個古怪的名字?」 入獄老僧一笑道:「乍然聽來,難免施主奇怪,老衲是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意所取的法名,藉以提醒老衲要以己身受難而普救世人。」 江不群肅然道:「原來老禪師是位可敬的世外高人。」 入獄老僧笑笑道:「這倒愧不敢當……」 說話之間,只見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沙彌已經捧來了一個木盤,上面有兩份素食。 那小沙彌眉清目秀,笑容可掬,將兩份素食分別擺在江不群與一枝梅面前,肅身退去。 入獄老僧微微一笑道:「荒山蔽寺,無物可以奉客,兩位可嫌粗陋?」 江不群忙道:「不,不……這已是很好的了!」 話雖如此,但卻遲疑著不曾下箸,一枝梅也自遲疑不決,一時兩人都呆了起來。 入獄老僧從容一笑道:「兩位似乎頗多顧忌,想是因為這『悲鴻』與『入獄』兩字吧?」 江不群尷尬的一笑道:「實不相瞞,確實是有些奇怪……」 入獄老僧神色肅然地道:「老衲不妨與兩位明說……」 目光向江不群一掃,道:「施主是名揚天下的無為公子江不群?」 江不群愕然道:「老禪師……如何知道?」 入獄老僧淡然一笑道:「江施主雖然衣飾已收,體受重傷,但英姿難掩,除開江施主之外,又有誰能有這樣不凡的氣度……」 微微一頓,又道:「而且,兩位昨夜可是住於一粟庵?」 一枝梅變色接口道:「不錯,老禪師究竟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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