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翠樓吟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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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手自懷中掏出一張銀票,甩了過去。 店小二連忙雙手撿了起來,定神看時,只見票面上清清楚楚的寫著紋銀一百兩,而且是順通銀號的票子,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到處都可兌換。 他吃驚的瞄了江不群一眼,呐呐地道:「剩下的六十兩,不知客官是要換票子還是兌換現銀子。」 江不群隨便的一笑道:「這點小數目,不必兌了,加一倍給她吧!」 店小二兩眼瞪得滾圓的道:「加一倍是八十兩,還剩二十兩……」 江不群道:「那二十兩就賞給你了!」 店小二高興得恨不得喊江不群幾聲爺爺,當下連聲道謝,歡天喜地的去了。 江不群又幹了幾杯酒,閒散的起身踱步,這座客棧是劍閣最大的一家,院中打掃得十分乾淨,窗下種著芭蕉,倒是行旅最好的休歇之處。 他略略忖思了一會,卻由懷中取出了一副面紗戴了起來。 *** 一枝梅很快的就來了。 她穿著淡黃的衫裙,薄施脂粉,清麗脫俗。 她的舉止從容大方,果然像是經過大場面的人物。 江不群透過蒙面的薄紗,望著她,久久不曾移動目光。 門簾放了下來,店小二早已識相的退了出去,一枝梅雖看不清江不群的面容,但那炯炯的目光她還是看得到的。 一枝梅略感不安的扭動了一下,嬌笑道:「公子這樣看著妾身幹什麼?」 江不群笑道:「看你真像一枝清麗的梅花,這名字實在恰當得很。」 一枝梅用手絹掩著櫻唇,笑道:「妾身不過是既蠢又俗的風塵中人,哪裡配得上公子的神俊丰采?」 江不群爽然笑道:「聽說姑娘是由金陵秦淮河畔而來,在下也曾流連過金陵,但似乎與姑娘緣慳一面,不曾得睹芳容。」 一枝梅哧的一笑道:「你真相信那些鬼話?」 江不群也笑道:「難道那是店小二瞎扯的?」 一枝梅道:「那是我自己編的故事,我是秦淮河上的歌妓,幾年的彈唱生涯,已經有了一些積蓄,因而束裝返裡,不料在入川途中道盜匪洗劫一空,因而流落此處,只好重操舊業,勉維生計。」 江不群引滿一觥,大笑道:「姑娘倒是爽直坦白。」 一枝梅笑道:「雖然我瞞過了不少人,但卻瞞不了流連過秦淮河的貴介公子,想不坦白也不行啊!」 江不群笑聲一收道:「姑娘的真正身世呢?」 一枝梅笑道:「公子是灑脫的人,何必窮究一個歌妓的身世,何況,縱然賤妾說出來,公子又焉知不是另編的一套?」 江不群大笑道:「這話說得好,真該連飲三杯!」 果然一口氣灌下了三杯酒去。 一枝梅素雅清淡,不論一顰一笑,都有一種迷人的韻致,江不群本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但像一枝梅這樣的歌妓,委實還不曾見過。 他不禁有些奇怪,像劍閣這種地方,怎麼有這樣出色的妓女,這倒是一個使江不群大感興趣的問題。 只見一枝梅眸光幽幽的轉了兩轉,道:「恕賤妾唐突,公子難道永遠是戴著面紗的麼?」 江不群笑笑道:「這件事重要麼?」 一枝梅道:「自然不重要,賤妾只不過覺得奇怪而已。」 江不群道:「我這面紗本來是不戴的,但今天卻是因了姑娘而戴。」 一枝梅嬌笑道:「這是賤妾的光榮,但……」 江不群接道:「姑娘的美麗風姿,也許會使在下因酒動興,做出失態之事,這面紗就是為了遮醜的。」 一枝梅不在意的笑道:「公子太抬舉賤妾了。」 江不群倒不禁有些意外,這一枝梅實在太大方太從容了,她像一個難解的謎,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江不群很少有想不通的事,看不透的人,但飛龍幫的奇案是他一直沒有想通的事,而眼前的一枝梅,則是他看不透的人。 他當真有些困惑迷茫了,右手輕摸著下巴,目光再度停在了一枝梅的臉上。 一枝梅低下頭去,輕輕地道:「公子可願聽賤妾唱支曲子?」 江不群欣然道:「正要一聆仙音。」 一枝梅掩口笑道:「可惜不曾帶得琵琶,只有隨口唱了!」 說畢,用纖纖食指輕敲桌面,當真唱了起來。 聲如出谷黃鶯,當真可以繞梁三日,但那歌詞卻不由使江不群怦然心動。 只聽她唱的是: 瞿塘峽口水煙低, 白帝城頭月向西。 唱得竹枝聲咽處, 幽情苦緒杜鵑啼。 * 竹枝苦怨怨何人, 夜靜山空歌又聞。 江湖兒女聲聲唱, 無為公子江不群。 江不群聽畢拊掌道:「唱得好,聲謂美,韻味美,但歌詞……」 一枝梅笑接道:「這支歌是我入川以後才學的,歌詞是抱怨無為公子江不群的!」 江不群笑道:「聽說江不群是個年輕的俠士,遊俠江湖,濟人急難,為何卻要這樣抱怨他,豈非好人難做?」 一枝梅笑笑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無為公子在某些方面也許夠得上俠士二字,但在某些方面,卻不過是個風流自賞的臭名士而已。」 江不群聽得心驚,而後笑道:「你似乎知道的不少,風流自賞,是他自己的私事,姑娘又何必給他加上一個臭字呢?」 一枝梅眸光一轉道:「公子莫非是他的朋友?」 江不群搖頭道:「不,我根本不認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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