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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我扶你起來。」谷安挽著鄧山,癟著嘴有點哽咽地說:「余大姊……怎麼……唉……我不會說——」

  這小子看起來倒是比自己還難過?鄧山若不是實在沒心情,否則還真有點想笑。他瞪了谷安一眼,搖搖頭說:「你剛又用神能了?」

  這一問谷安倒是忘了難過,尷尬地抓頭說:「我看鄧大哥你好像出事了,就……沒辦法……」

  「謝謝你。」鄧山說:「我沒事……我們上去吧。」

  「跳上去嗎?」谷安問。

  「有控制的機關。」鄧山控制著機械往上移動,一面站直了身子。

  「棍子、袋子。」金大突然出聲。

  鄧山這才想起,剛剛心神一亂,花靈棍和那裝著文件的皮袋都扔在地上。鄧山拿起兩樣東西,將皮袋塞回懷中,內息一運,順手將花靈棍的水分迫出,只見白霧在一瞬間往外彌漫,花靈棍縮回成小小一根。

  「啊呀?這是什麼?」看到白霧大吃一驚的谷安連忙跳開,一面揮手一面發問。

  鄧山這才想起忘了對谷安解釋,看他那模樣,苦笑搖搖頭說:「沒什麼。」

  「鄧大哥搞的?」谷安瞪大眼睛,難以理解剛剛這麼痛苦的鄧山,怎麼樣一瞬間突然有心情變魔術了?

  鄧山還是沒精神解釋太多,揮手間輕送出一股勁風,迫開了白霧,收起花靈棍。此時兩人已經回到一樓,鄧山帶著谷安往外走,一面緩緩地說:「那飛車我不會開……如果你也不會……我們就開別的車回去。」

  「我也不會。」谷安搖搖頭,突然又興奮地說:「但可以試試!」

  鄧山茫然地說:「算了,放在這兒好了……」也許餘若青有天會找到辦法過來呢?這車本是她的,留給她好了……

  她還會想過來找自己嗎?她剛剛特別找朱勇華談話,應該就是安排這一切……連信箋都寫好了帶過來,看來她早已經想妥,只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做出的決定……自己為了和語蓉的一點義氣,一直不肯真正和她……這樣到底是對她好還是不好?

  「鄧大哥?」谷安看鄧山又發呆了,擔心地叫了一聲。

  「嗯……?沒事。」鄧山回過神,苦笑了笑說:「谷安,我們再等她一下子,好嗎?」

  「如果照那老伯說,「谷安說到一半停下,轉口說:「沒什麼,我們等等看。」

  事實上,谷安知道,如果照朱勇華對鄧山所言,那周波器一毀,餘若青就算想來,也沒辦法來了。不過谷安也知道,鄧山不會不知此事,既然他還捨不得走,就多陪他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那又如何?眼看著鄧山站在車庫口發呆,谷安雙手攤,走到別墅門口梯子前蹲坐,兩人就這麼一坐一站,無聲地等候下去。

  鄧山說等也不是真的在等,他何嘗不知道已經絕望,只是他需要一個安靜的時間,讓思緒好好地沉澱,想到和餘若青這段時間短暫的相處,每一個甜蜜的回憶,在這一瞬間都變成揪心的痛楚……她也未免太天真了,她難道以為這樣退縮,自己就能厚顏無恥地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回到柳語蓉身邊嗎?也許是因為自己一直不肯,她才下了這個決定吧?臨走前她都還問了最後一次……如果當時自己答應,她是不是就不走了?不……她根本連細節都搞不清楚……她該只是為了語蓉……但說不定也因為……

  這種時候想這些有用嗎?到這時候,還在一直想為什麼……就是因為這種瞻前顧後、想東想西的個性,才讓她離開自己的,不是嗎?如果什麼都不想,好好全心地愛著她,也許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鄧山恨恨地捶著掌心,怨恨自己這討人厭的個性。

  此時時序已經入冬,中橫山區很早就已經昏黑,當呈橢圓的月影從東方浮現,漸漸平靜、死心的鄧山,望著空中皎潔冰冷的明月,一股淒涼寒意湧上心頭……如果真的無緣……只能希望她能遇到一個會好好疼愛她的男子。這樣的等候畢竟只是徒勞,鄧山望瞭望在一旁發呆的谷安,心中頗有歉意,今天倒是連累了他……

  鄧山轉頭對谷安幹啞地說:「谷安。」

  「鄧大哥。」谷安連忙站起。

  「我們下山吧。」鄧山說:「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

  「沒關係的。」谷安擔心地望著鄧山說:「鄧大哥,你別太難過了。」

  「我沒事了。」鄧山搖搖頭,輕聲自語說:「不管我怎麼難過,若青也不會出現,不是嗎?」

  「嗯……」谷安似乎有點意外地說:「鄧大哥能這麼想……就好了。」

  「我就是……我就是太理智了。」鄧山莫名鼻頭一酸,淚珠似將從眼角滑落,他隨手揉了揉眼睛,強笑說:「我們開台吉普車回去吧。」

  「吉普?」谷安聽不懂。

  「跟我來。」鄧山領著谷安往車庫走。

  雖說抱著谷安飛回去也不是不行,不過,這幾台車放在這兒也浪費了……而且現在鄧山心情十分複雜,並不想馬上回到自己家中,反而有點希望這趟回程能更慢一點……

  隨手拿了一台吉普車的鑰匙,鄧山發動車子,仿佛發洩一般地踏著油門,在引擎怒吼聲中,大燈與霧燈同時點起。鄧山再凝視了這別墅一眼,終於轉動方向盤,駛動車體,帶著谷安離開這荒涼冷清的山林。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這幾年來,不知道是因為地球曖化現象,還是有其他的因素,溫度越來越高,已經連續好幾年過著曖冬。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年的冬天與過去幾年都不同,溫度特別地低。

  此時是十二月下旬,再過幾天就是耶誕節,氣溫越來越低,電視上不時傳來有流浪漢凍死街頭的消息。台中街頭的行人或機車騎士,一個個都穿著厚實的外套、手套:至於屋子裡面,開曖氣的開暖氣,用電毯的用電毯,偶爾也有人選擇在房中燒炭取暖,當然萬一沒注意通風,發生意外,又會增添一起社會新聞。

  其實臺灣地處亞熱帶,說冷也冷不到哪裡去,想看雪還非得爬上高山不可;但是對土生土長一直生活在臺灣的人來說,攝氏十度左右的低溫,就足以讓他們把衣櫃中最厚重的衣物都搬到身上,一個個臃腫肥胖地走來走去。

  不過在台中市區文中路一棟辦公大樓的十樓之中,有個不大不小的房問。這房間並未使用任何暖氣之類的設備,但裡面卻有個正看著電視的年輕人身上只穿著輕薄的短衫短褲,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

  這兒雖然是辦公大樓,不過,年輕人所在的房間卻一點也不像辦公室,反而更像一個挺豪華的小套房。

  房間地板和牆壁主要以原木和石材裝潢,簡單的一張白色大床放在屋角,床頭上除了一個仿古造型的古銅色電話外,只隨意疊著幾本厚薄不同的書。

  床不遠處,有組雙人白色沙發,正對著那掛在牆上的大尺寸電視,電視下方地面一片石材平臺,上面放著一組音響,裡面正矗矗矗地傳出電視的音效。至於衣櫃,則是隱藏在電視的另外一面牆,卻是整大片的書櫃裡面大大小小各式各樣不同的書,大概塞了個半滿。

  年輕人看來只有二十幾歲出頭,白淨臉上有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他頭上那半長不短,有點雜亂的褐發胡亂披著,不時掉到他額前。年輕人一面隨手拔開,一面專心盯著電視上播放的旅遊紀錄片,看起來又好奇又認真。

  突然間,放在床頭櫃上的電話鈴聲響起,年輕人一呆,拿起桌上的遙控器一按,將電視關掉,走去接起電話說:「來了,來了」

  「谷安先生」電話另外一端,一個中年女子聲音傳來:「吃飯時間到了。」

  「喔!」年輕人谷安開心地說,「馬上到。」跟著一轉身,奔過去拉開房門,往外跑了出去。

  門外是個更大的空間,這兒沒怎麼裝潢,卻開著暖氣,地上是普通的大片石英磚,牆壁上則貼滿了白色的壁紙,靠外的一整片窗簾拉開,冬天的陽光正大片灑入屋中,連燈光都省了。這大片的房間中,在靠窗那面,放著一張長條型的餐桌,此時餐桌上已經坐著一個青年,正望著谷安微笑。

  「鄧大哥!」谷安望著那位年近三十,穿著一襲輕便布衣長褲,腳穿居家皮拖鞋的青年,高興地奔過去說:「你今天沒出去?」

  「沒有,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這青年正是鄧山,他望著谷安赤足上的一雙毛腿,苦笑說:「你都穿這樣出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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