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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四


  滿鳳芝本身五官輪廓鮮明,仿佛帶著熱帶島國血統,天生濃眉豐唇、明眸高鼻外加古銅色的膚質,褐色的頭髮則是捲成一圈圈小鬈大片灑下,就算是板著臉,也掩不住她的天生麗質,更何況當她唇角微帶笑意,雙目明而不銳的時候,縱然不如柳玉哲的嬌柔、喬夢娟的無邪、孫飛霜的熱情,卻有種擋不住的豔麗。只不過她一向板著臉,有機會看到這種容色的人實在不多。

  兩人間尷尬地靜默了片刻,滿鳳芝臉色一弛,似乎帶著三分無奈,說:「反正過一會兒就忘光,警告你也沒用,隨你。」

  李鴻並非有心輕薄,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而且聽滿鳳芝的口氣,似乎頗為不快,只是因為自己失憶才不予計較,他不禁有些沮喪,喃喃說:「我只是實話實說……而且我覺得……忘了件跟你有關的……重要的事情。」

  滿鳳芝目光望向李鴻,心情卻也有些複雜,李鴻現在忘得一乾二淨,她卻沒有忘記李鴻在鐵門西雲掌下,臨死前凝望著自己的目光,那時自己以為李鴻死定了,心境與心態都與平時大不相同,回應的目光自然未作保留,李鴻可能也是如此……還好他忘記了,否則豈不是多有麻煩?

  不過看他現在的模樣,似乎也沒忘透。滿鳳芝頗有三分苦惱,別開頭說:「就算真有什麼,現在也不用說,反正一樣會忘。」

  這話說的也是。李鴻喪氣地想,自己這個毛病沒治好之前,什麼事情也不用問了……不過還有個辦法,若是知道之後,寫在紙條上,就可以不斷重看了。

  李鴻正想說話,卻見滿鳳芝突然帶著兩分笑意,瞥著自己說:「你不是看到女人就逃嗎?怎麼看到我不逃?」

  自己的毛病已經眾人皆知了嗎?李鴻有些羞窘,支支吾吾地說:「我也不知道。」

  滿鳳芝突然低聲說:「嗯……你終究會忘掉。」

  「嗯?」李鴻訝異地望著滿鳳芝,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我若是再年輕個幾十年,也許會喜歡上你。」滿鳳芝回頭一笑,宛如百花綻放一般,讓李鴻頗有些難以自持的感覺,只聽她柔聲接著說:「現在外貌雖沒變化,但心境已經十分蒼老,加上數十年前那段往事,我與她們的心態十分不同。」

  李鴻楞楞聽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索性閉嘴聽滿鳳芝繼續說。

  滿鳳芝停了幾秒,緩緩說:「兩個人過日子會開心,但也有牽絆的煩惱,一個人過日子自由自在,但也會寂寞。過習慣了一種日子,如果受得了,其實也沒必要換個方式。」

  這話倒是讓李鴻大起共鳴,何必一定要找個人來讓自己煩惱?他點頭說:「我很同意。」

  滿鳳芝一笑,白了李鴻一眼說:「我在你這個歲數,想法可不是這樣。」

  「喔?」李鴻記得孫飛霜都七十多了,眼前這個女人恐怕更老吧?不然怎麼她們都叫她鳳芝姐?李鴻想了想才說:「你年輕的時候如何?」

  滿鳳芝的笑容斂起,輕歎了一口氣,李鴻覺得她似乎不高興了,也沒敢追問,反正聽與不聽自己都會忘記……想到此事,李鴻又把紙條取出看了一次,這才覺得安心了些。

  滿鳳芝望見李鴻又取紙條,突然半嗔半笑地說:「我跟你說的,可不准寫到上面去。」

  「喔。」李鴻恍然大悟,點點頭苦笑說:「我懂了。」

  滿鳳芝反而有些意外地間:「你懂什麼了?」

  「你跟我說這些,是因為我記不住。」李鴻頓了頓說:「若記得住,你就不會說了。」

  「這話雖然沒錯……」滿鳳芝遲疑了一下,明豔的目光帶著三分溫柔望向李鴻,說:「但也因為是你,我才會說。」

  這話可把李鴻說得有點臊了,他俊臉微紅地說:「什……什麼?」

  「你的性子,直得有些單純。」滿鳳芝微笑說:「從飛霜那次的事情,我就很清楚了。」

  李鴻根本不想提起與孫飛霜的那段荒唐故事,他臉色難看地說:「別提了。」

  滿鳳芝果然不提此事,跟著說:「我年輕的時候,跟你的性子頗像,也曾遇到……類似的事情……」說到這兒,滿鳳芝表情寒了起來,咬咬牙才說:「不過那人,比飛霜惡劣多了。」

  李鴻怔仲半晌,這才說:「路天?」

  滿鳳芝臉色一沉,雙目一冷說:「你從哪聽的?」

  她生氣了……李鴻不知怎麼感覺有些不忍,沒有硬梆梆地碰回去,只和聲說:「上次謝棲提過。」

  滿鳳芝這才醒起,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帶些歉意地看了看李鴻,突然苦笑說:「過去的事情,你倒是都沒忘記。」

  這不值得稱讚吧?李鴻學著趙寬抓了抓頭,停了幾秒才說:「那人我也遇過,很討厭。」想起當初被路天抓住心劍時對方的囂張模樣,李鴻就有氣,跟著說:「等『單向跳躍壁』一解除,我去找他算帳。」

  滿鳳芝一怔說:「你不用為我……」

  「不是。」李鴻搖頭說:「我自己想找他麻煩的,這得記起來。」一面取出紙條,但摸來摸去卻沒摸到筆,卻不知自己將筆放在哪兒?

  「還騙我。」滿鳳芝見李鴻找筆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如果你本來就想找他,還需要寫起來嗎?」

  這麼說來好像也對。李鴻呆了呆,收回紙條說:「確實是被你提醒,但我以後一定會想起來的。」

  「你當初遇到他,是怎麼回事?」滿鳳芝頓了頓說。

  李鴻大略說了一下,直說到被吳耀久提醒收回心神、爆散心劍逃脫,這才說:「然後我們就到了皇都,與吳耀久會合,才來舊大陸。」

  「路天似乎想從你這兒挖出心劍的秘密。」滿鳳芝聽完冷笑說:「不過他也太天真了,心劍之術修練之法不是秘密,問題在於分心與發出心劍不容易,不只是欠缺了什麼技巧,你能練成,曾有發現什麼說得出來的訣竅嗎?」

  李鴻楞了楞,心神化分之法,他只是依訣操演;發出心劍的方式,則是經住在曹家境內的吐坤一族提醒,但也只是知與不知之別。想了想,李鴻說:「如果……有人教導的話,應該不難吧?」

  滿鳳芝搖搖頭說:「沒這麼簡單,發出心劍與分心都不難,兩件事想同時辦到就很困難,不能分心,如何能發出心劍?一心脫體只能叫做元嬰,稱不上心劍,這是一種天生的才能……」

  李鴻楞了楞說:「不會吧?」

  「有些事情就是天生的。」滿鳳芝懶得詳細解釋,只說:「元嬰心劍之術,始自無祖七徒,連無祖都不會,這件事王崇獻大概也沒弄清楚。」

  李鴻陡然想起,吐坤一家的隨勁而行,確實只能發出固定方式的路涇意念,並不能隨心變化,與心劍附上心念之術頗有不同,但連王崇獻都不知此事,滿鳳芝又怎麼會知道?

  看著李鴻訝異的眼神,滿鳳芝笑說:「你忘記在王崇獻之前,更有一人曾以十柄心劍之術稱霸一方?」

  李鴻渾身一震,訝然說:「新皇一世?」

  「正是。」滿鳳芝望望李鴻才說:「新皇夏濤乃無祖七徒外姓侄孫,也遺傳到了這種天份,你能練成心劍才真夠古怪,說不定你的祖先,和無祖七徒的祖先來自一源。」

  哪有這種事情……非得自己和無祖七徒、新皇夏濤有遙遠的親戚關係才行?李鴻不大認同地說:「那王崇獻呢?」

  「你不相信?」滿鳳芝說:「跟你說也無妨,王崇獻其實是新皇私生女的孫子,這件事情,連王崇獻自己都不知道。」

  李鴻一楞再楞,看來因為自己患了失憶症,滿鳳芝倒是言無不盡,連這種事情都說出來,真沒想到王崇獻與夏濤有關。

  李鴻忍不住張大嘴說:「這……還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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