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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第三章 翻臉噬人

  這趟轉化功力,直耗到入夜,依然沒完成,眾人不由得等得有些心煩意亂,而本來最急切的戴池卻反過來安慰眾人稍安勿躁。

  畢竟戴池對「聚星化日」的過程十分清楚,那古怪紅球的總合功力極高,轉化耗時,更何況還須另外灌注功力?戴池猶記得數十年前西牙最後一次使用「聚星化日」,足足耗了一日一夜才完成,雖說那時轉轉壺處於停機狀態,與現在頗有不同,但花一天的時間想來不算誇張。

  而南極洲眾部隊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下了一個——「解散四處亂走,不得固定停留一處」的莫名奇妙命令,紀律規矩自然不大能保持,而部隊中又是女多男少,群雌們難免三五成群地聊天起來。

  但到了天色漸亮,四面的話語聲卻漸漸寂靜,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那古怪紅球身上。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球面上的五個人影,就漸次緩緩沒入身後的血脈之間,正仿佛當初從血脈中浮出一般詭異,而隨著最後一個沒入的謝棲身影也消失後,除了與轉轉壺連結的十根觸手依然穩定,組成紅球的血脈似乎也跟著不斷蠕動,接著更似乎逐漸縮小,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再過了幾個小時,紅球的體積已經是原來的四分之一不到,只大概剩下三公尺方圓;到了這個時候,紅球會縮小自然是事實而不是錯覺,南極洲部隊到處亂走的人群中,竊竊私語指點紅球的人也跟著越來越多。

  不只是部隊,其實每個人看著縮小的紅球,心中都有一個疑問,五人隱入這樣大小的球中當然是綽綽有餘,但紅球中本來藏著一大堆人,現在那些人都到哪兒去了?

  孫飛霜不久前跑來與吳耀久、趙寬搭訕,聊到現在,話題自然也轉到了紅球身上,孫飛霜目光轉向趙寬笑說:「趙胖子,你聰明不下玉哲,說說這紅球在玩什麼把戲吧。」

  趙寬望望避得遠遠的柳玉哲,一笑說:「胖子不算聰明,聰明人是像玉哲、孟升那種。」

  吳耀久可聽不下去了,他皺眉說:「趙胖子,太過謙虛就變虛偽了。」

  「你看過胖子我謙虛嗎?」趙寬瞪了吳耀久一眼才說:「聰明人要『事無大小钜細靡遺』才算得上,偶爾『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無傷大雅,但我總之不是這種人。」

  這胖子肚子裡還裝有幾句成語?吳耀久大吃一驚:「你知道的古詞還不少。」

  「真以為我肚子裡一點墨水也沒有?」趙寬哼哼說:「我師傅雖然常罵粗話,偶爾也會出口成章的,聽多總會學個兩句。」

  孫飛霜笑接說:「還沒說你算哪種人?」

  「我算是『愚者偶有一得』。」趙寬嘻嘻一笑說:「偶然會想到些聰明人不小心沒想到的東西,但會不會每次想到……可不能打包票。」

  孫飛霜笑笑沒接口,吳耀久卻橫著眼睛看趙寬說:「我怎麼覺得你是懶?」

  「去你的草包。」趙寬笑駡說:「我可沒說過我不懶,這是兩回事。」

  吳耀久猛搖頭,深覺這根本是同一件事,兩人正鬧個不休之際,突然「啵」地一聲,轉轉壺身邊的九條較小血色觸手,與他完全脫離,只餘下一條粗壯的紅色主幹與其中一端接觸。

  「轉化完畢了?」孫飛霜不由得站了起來,看來轉轉壺開始傳送本身能量給謝棲了。

  「該飛上空中等囉。」趙寬笑說:「免得屁股突然被捅一下。」他也沒站起,直接輕運功力,就這麼盤坐飛起,慢慢往上方飄。

  孫飛霜與吳耀久自然也跟著上飛,吳耀久一面還迷糊地問:「什麼被捅一下?」

  見趙寬飛起,幾個衛統心領神會,跟著一個個飛起,一面還吩咐部隊離地,至於舒家兩人與戴池,早在閒聊中得知眾人擔心的事情,當然也不敢怠慢。

  吳耀久見趙寬沒理會自己,正想追問,卻突然覺得有股陌生的味道,他皺皺鼻子說:「什麼怪味?」

  趙寬也聞到了,他縱目四顧說:「有人放屁嗎?」

  「不是屁味。」吳耀久認真地說:「像是熏烤什麼東西的味道。」

  「是那東西放出來的嗎?」孫飛霜皺著眉頭一指下方紅球說。

  「八成是。」吳耀久點點頭說:「好象變得更小了。」

  此時馮孟升正興喬夢娟雙雙飄來,馮孟升開口便說:「趙胖,那紅球……」

  趙寬板著臉打斷說:「不知道。」

  「呃……」馮孟升乾笑一下回頭說:「你看,害我被罵了。」

  商夢娟噗哧一下說:「趙三哥果然很凶。」

  「又不是神仙,哪會什麼都知道。」趙寬苦笑搖搖頭說:「真要問我怎麼想,我覺得乾脆只留兩、三個高手在這兒引路,其他人先去那個地方躲好再說。」

  「可是只有戴池知道地點啊?」馮孟升說。

  「那就麻煩他多跑兩趟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趙寬呵呵笑說。

  這倒也是。問題是總不好替南極洲做主,馮孟升望望孫飛霜,沒接口說下去。

  孫飛霜倒不認為有多麼嚴重;就算紅球功力大進,眾人合力也未必能敵,他若敢亂來,大不了與他一拼還來得比較爽快,所以也沒在意趙寬的言語。

  喬夢娟望望四面突然笑說:「李二哥被飛霜姊嚇壞了?怎麼老是不見蹤影。」

  「對了。」孫飛霜點頭對吳耀久微笑說:「就煩皇儲轉告李鴻一聲,教他不用躲著我了。」

  「哦?」吳耀久一臉戒心。

  孫飛霜故意長歎一口氣說:「我也不知何以讓人如此畏懼?既然如此,以後不跟他說話就是了。」

  吳耀久頗有三分意外,反而有些覺得對不起孫飛霜,畢竟自己也曾苦勸李鴻別理會這個女子,他面色沉重地說:「孫衛統放心,我一定如實轉達。」

  孫飛霜暗暗好笑,這皇儲也是個老實頭,而且比李鴻好說話,看來更容易上手。不過這種事情不可操之過急,得花個幾天時間讓他消去戒心,到時就能任自己宰割,不過要趕在解決「單向跳躍壁」之前,否則各回各的家,可就來不及。

  眾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一時倒也是和樂融融,隔不多久,滿鳳芝與柳玉哲,也在瑪莉安帶領下接近人群,加入了談話的陣容。

  滿鳳芝過來也只是安安靜靜、面無表情地聽著,柳玉哲卻是妙語如珠,一會兒戲謔馮孟升與喬夢娟,一會兒與孫飛霜互相取笑,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只不過孫飛霜提到趙寬的時候,柳玉哲大多只笑不答,目光也不怎麼往趙寬的那個方向望去。

  反正事情沒說到自己頭上,趙寬也不大搭理,反而是馮孟升與兩人對答居多,不過兩人有時聯手調戲起馮孟升,卻是常常讓他發窘不已,不斷偷瞧十分容易吃醋的喬夢娟。

  雖說看來十分和樂,但人人心底有數,柳玉哲巧笑嫣然,但話題怎麼樣也不扯到趙寬身上,趙寬則是一臉無所謂地東張西望,仿佛並非身處人群之中,兩人間毫無交集,但就是有種古怪的氣氛從中傳出,弄得人人似乎都感到了一股壓力。

  但這股壓力不是這麼明顯,所以大夥兒還是恍如沒事一般地說笑,之後連戴池、舒延孝、舒繼勳也湊過來,話題也從天南地北轉到了紅球身上,接著提到「康勾森林」的危機,每個人的神色也跟著漸漸凝重起來。

  此時在瑪莉安詢間之下,戴池正說些在合成人地底通道中的艱險過程,忽聽喬夢娟輕噫了一聲,他一怔停口,以為喬夢娟有什麼疑問。

  眾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喬夢娟才發覺自己打斷了戴池的言語,她連忙紅著臉搖頭說:「沒什麼……我只是發現天亮了。」

  眾人自然而然地轉頭向東,果然平野東面正泛出晨起的光暈,一天中此時最柔和可親的旭日,正緩緩從地平面浮起,淡淡的光影映照著附近雲朵,仿佛替黑沉沉夜色微上了點薄妝,與絢麗的夕陽彩霞相比,別有一種不同的風姿。

  馮孟升望著剛浮出的晨曦,心中不禁有些感觸,一個人一生不知道會看到多少次日出,但每一次都能讓人感動,永遠也看不膩,而天地運行之間隱含至理,日出日落,潮汐往復,人生在世百年寒暑轉眼即逝,在古往今來的歷史洪流中,一個人有如刹那間浮起的氣泡,眨眼不見蹤影;如不能在這短短時間內為天下人做點什麼,那不是白走了這世間一遭?

  趙寬望著日出,心中卻有不一樣的感受;天地之間美景無限,宇宙廣闊奧妙無盡,縱一生一世也未必能看盡看透,何必在人世間汲汲營營、忙碌不休?情愛可免,俗務可拋,若能得一無牽無掛自由身,可得好好賞山戲水暢遊天地一番,饑尋山果,渴飲流泉,以天地星辰為蓋,以草石虛空為床,何處不可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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