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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


  徐定疆一怔說:「是嗎?」這幾天為了徵兵的事忙的一塌糊塗,徐定疆根本沒時間再去想這件事情,今日被安賜滿一言提醒,徐定疆的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

  「小王爺現在是南角城的統帥。」安賜滿緩緩說:「是不是要請芳華公主一起議事,還要小王爺決定。」

  「我明白了。」徐定疆眉頭一舒笑說:「她的官銜可比我還大,怎麼可以閒著沒事?」

  安賜滿沒想到徐定疆還有心情開玩笑,他哂然一笑說:「既然如此,末將先行告退。」安賜滿離開後,徐定疆卻又開始沉思,沉思了好半天後,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起身離開了「鑾圭殿」,向著「彩轡閣」走去。

  到了「彩轡閣」,徐定疆讓隨侍進去通報,自己一面往內走,到閣中的花園中,觀賞著「彩轡閣」裡的各種花卉,現在雖然已經入秋,不過南角城地處南疆,氣候較為溫和,秋天涼的速度也較慢,各式各樣的色彩在庭院中綻放,頗為賞心悅目。

  徐定疆等候了片刻,聽到身後有隨侍緩步而來的聲音,徐定疆轉過頭,只見那名長相清秀的隨侍臉上帶著一絲惶然說:「啟稟小王爺……

  芳華公主說……她不想見客。」

  徐定疆可真的大吃一驚,這樣的情況可真夠陌生,徐定疆一時會不過意來,怔了怔才重複的說:「不願見客?」

  隨侍的眼中露出一抹同情說:「小王爺,芳華公主這幾天十分慵懶,每天都坐在寢殿中長籲短歎,您……這……這麼多天……這……」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有些怕被徐定疆責備。

  看服裝與外貌,一時看不出這隨侍是男是女,但從對方的口氣聽來,該是女孩子沒錯,徐定疆微微一笑說:「你叫什麼名字?」

  那名隨侍似乎沒想到徐定疆會問這個問題,愣了愣才說:「秋蓉。」

  果然是女孩子。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說:「你以為芳華公主為什麼長籲短歎?」

  秋蓉圓睜著雙眼,似乎十分訝異的說:「還不是……難道……」

  又是一個誤會的人。徐定疆也不再問,轉過話題說:「芳華公主可有離開寢房?比如說來花園走走?」

  秋蓉搖搖頭,過了片刻才怯生生的說:「我們知道小王爺這幾天很忙,也勸過芳華公主,可是芳華公主這次似乎脾氣大了不少,聽不進我們的話。」

  他們根本就猜錯了,當然沒用。徐定疆煩惱起來,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自己還是得與劉芳華見上一面。「小王爺是不是晚些再來試試?畢竟十天沒來了,可能芳華公主一時不容易氣消……」秋蓉自作聰明的建議,跟著又壓低聲音說:「要是想先看看芳華公主,小婢倒是有辦法。」

  偷看?徐定疆忍不住好笑,但這倒也是個好辦法,只不過不用秋蓉帶路。徐定疆搖搖頭說:「我就晚些再來吧。」

  秋蓉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嘟著小嘴,送出了徐定疆。

  出門的徐定疆轉過兩道牆,眼見左右無人,他氣勁往外微湧,緩緩的向著天空升起,到了二十多公尺高,徐定疆認准了方向,向著劉芳華的寢房飄去。

  徐定疆飛到了這個高度,整個「彩轡閣」自然是盡收眼底,「彩轡閣」占地並不大,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兩進小閣瓦式建築,除了前方的花園外,還有兩塊空地,一個是中間的天井,另一個便是後方的小花圃,劉芳華的寢房,就在後進兩層小閣的二樓,徐定疆轉眼間飄到了小閣上方,緩緩的向下飄落,點塵不驚的落到了閣樓頂端。

  劉芳華聽力好可是有名的,徐定疆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他小心翼翼的落下,雖然看起來是伏著的,卻沒有真的接觸到上方的瓦面,徐定疆順著瓦面飄動,悄悄的探到了南面的視窗上方,仔細傾聽著裡面的聲息。

  裡面確實有劉芳華輕緩的呼吸聲,而且看來是在北窗……那麼自己沒選錯窗戶,徐定疆正要探頭,卻聽到東面房門那兒,秋蓉的聲音透門而入:「啟稟芳華公主,小王爺說他晚些再來。」

  劉芳華只應了一聲,卻是什麼也沒說,秋蓉停了停,隨即傳出她移步的聲音,聽來是下樓去了,徐定疆正想探頭,卻聽到劉芳華無端端的突然長歎一聲,嚇的徐定疆連忙縮回頭去。

  不過劉芳華這一聲歎完,卻沒有別的動作,徐定疆自己嚇自己一下,正感到莫名其妙時,卻聽劉芳華緩緩的低吟:「忘春斷,愁誰睬?雨擁花,墜玄台……」

  (注:玄台者,一種用來蒔花植草的黑色長形花台。)

  雖然當年曾一起念過書,但徐定疆對這些春花秋月的東西一向不甚在意,一時也分辨不出劉芳華念的是誰的作品,但徐定疆聽在耳中,卻無端端的湧上一股愁緒,聽得劉芳華緩緩的輕吟,聲音帶著無盡的感傷,徐定疆不自禁的心疼起來,他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緩緩的往下移,倒著身子,向著南面的窗口望了進去。

  劉芳華正斜倚在窗邊,一雙無神的眼遙望著北方,口中又換了另一首:「憔悴為誰容?恨卷珠廉不得逢,僅見唇紅……」(注:那時人族宮中明鏡多以珠廉遮掩,卷珠廉意指攬鏡自照。)

  徐定疆望去,不禁心痛起來,就這麼十日不見,劉芳華雖沒有瘦多少,臉上卻不復往日光彩,若說曾在誰的臉上見過如此模樣,那就是不久之前才遠赴刀輪城的夢羽了。

  「恨子無端……」劉芳華眼中突然流下一抹清淚,聲音極低極低的說:「棄妻雛,赴廟堂……」

  聽到這裡,徐定疆不禁全身巨震,他這時才終於知道,劉芳華為什麼會跑來南角城,為什麼會不願學「幻靈大法」;這麼一失神,徐定疆體外的真氣不禁微微一亂,他本距離屋簷極近,這麼一來,不免輕碰了屋瓦,發出極低極低「答」

  的一聲,徐定疆暗叫糟糕,一提氣,整個人往上急升,打算逃離現場。

  但劉芳華的速度可是一等一的,徐定疆上騰不到五公尺,劉芳華倏然一下已經從南窗穿出,一翻身間,已經穩穩的站在屋瓦之上,目光四面巡視著。

  徐定疆可不敢太快,劉芳華沒想到自己是從空中來,怎麼找就是沒往上看,但若自己一個不慎發出破空聲,那可是死無葬身之地。

  徐定疆就這麼緩緩的升空,越飛越高,只不過片刻,已經飄到了五十餘公尺的高度,還在向上飄去,就在這時,東張西望有些迷惘的劉芳華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猛然往上抬頭,終於看到了徐定疆。

  這一下劉芳華神色大變,兩人目光相對了片刻,劉芳華眼一紅,她猛一跺腳,扭腰在空中一翻,飄身穿回了房中。

  完蛋大吉。自劉芳華頭一抬,徐定疆就僵在半空,她見劉方華一不叫駡、二不動手,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回頭,徐定疆心知糟糕,但他也只好愁眉苦臉的往下落,飄到了劉芳華寢房門外的廊道上,徐定疆先大力的歎了一口長氣,這才敲門說:「芳華,我進來了。」話一說完,徐定疆也不等回答,硬著頭皮推開門,往內走了進去。

  一個人孤身北行,又要小心都城的巡察部隊,夢羽先遠遠的繞過都城,再避開習回河城,幾經艱辛,才從另一個方向,逐漸的接近刀輪城,為了避開這兩座主要的城市,夢羽自然只能走一些小道,縱然是沒日沒夜的急趕,也花了足足二十日,到了今日天色剛亮,她才逐漸的接近了刀輪城。

  夢羽不遠萬里前來,但越是接近,心中越是忐忑,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不知熊族攻破刀輪城沒有?兩日前已經進入莽莽黃沙,百公里內毫無人跡,想打探消息也辦不到。

  只要再過不久,就該能看到刀輪城了。夢羽更是小心,若熊族還在,自己這麼接近,可說是自投羅網,但從這個方向一無屏障,想隱身探看也沒辦法,夢羽勒馬思索片刻,決定還是往東繞到通習回河城的那條大道,縱然得多走一個小時,從那兒接近,至少有個長列沙丘,可以遠遠的觀察刀輪城,總比這樣接近安全。

  又多跋涉了半個小時,夢羽好不容易翻上了那座沙丘,探頭一看,夢羽整個心都涼了下來,刀輪城已經變成一座荒敗的廢墟,宏偉的城牆攤倒了一大片,城牆裡裡外外躺滿了毫無生氣的屍體,可見城破時的慘烈。

  眼見四面一點死寂,夢羽木然的策馬往前,越接近,怵目驚心的景象越來越多,走到破敗的城牆,可以看到這裡原來是城門,後來才用陸採石封起,卻不知熊族用了什麼辦法,把堅如金剛的陸採石打破,從這個缺口沖了進去。

  到了缺口,夢羽已經不忍策馬,眼前除了屍體之外,幾乎沒有可以可以駐足的地方,夢羽怔立半晌,緩緩的下馬,在重重疊疊的人體與人體之間,往內踏了進去。從屍體的脫水狀態看來,城破不是這兩天的事,這麼說來,熊族該已經往習回河城攻去了?夢羽踏入城中,眼前更是一大片慘不忍睹的地獄圖像,眼前死的人不能只以千百來計,無數的死屍就這麼向著兩邊延伸過去,從裡面混雜了許多熊族屍體的情況來看,熊族該也是死傷慘重,為什麼會這樣呢?已經進入城內的夢羽,四面打量下,這才恍然大悟,弄清楚這麼慘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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