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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海巴頗有些詞不達意,宏侖瞪眼嚷了幾句,卻是以熊族語詢問海巴到底在講些什麼東西,海巴也咭哩咕嚕了一陣,似乎在解釋著他的懷疑,不過這時,只聽得懂幾成的白浪心裡卻是隱隱覺得不安,他已猜出海巴問的內容了——他必然是發覺這些轟下來的石頭都有某幾種固定的形狀。

  知道內情的人自然明白,陸採石之製作,本就可以鑄模灌注,這樣不但迅速,還能有效的複製,由上往下摔的石頭,當然得有些尖銳的棱角,還得在內側有幾個易於抓握的地方,這樣的特徵十分明顯,虧得海巴今日才發現。

  知道歸知道,問題是海巴明擺著問自己,自己該如何回答?這段時間中,宏侖與海巴以熊族語溝通,宏侖已經弄清了脈絡,白浪眼看著宏侖與海巴的目光都望著自己,他只好粗略的解釋說:「這是利用刀輪城中的特產製造的,可以開模複製。」

  「開模複製」四個字似乎太難了,對幾乎沒有什麼人工產物的熊族人來說,語言中根本沒這種意思,兩人自然也沒學過;見宏侖與海巴都瞪著眼一臉迷惘,白浪只好接著說:「就是每次可以做得一樣。」

  白浪說的不能說不清楚,但對宏侖與海巴來說,依然有些匪夷所思,兩人正面面相覷時,掌克同從丘下往上掠,一面問:「這個石頭與城牆一樣?」

  越來越難閃躲話題,白浪心裡暗歎一口氣,正準備向宏侖說明,風紫婷等人已經聞聲而來,陳儒雅搶先開口說:「確實一樣,都是刀輪城的特產。」

  「這些石頭是做出來的?」掌克同目光中露出詫異的神色說:「怎麼做的?」

  四人對望一眼,風紫婷見白浪不知如何應答,她開口敷衍的說:「聽說只有刀輪城能做,可能與刀輪城中的池水有關。」

  白浪知道自己不擅於應對,他轉過身蹲下,撫摸著那塊被海巴搬回來的大石,那塊大石頗為粗糙,灰黑色的表面棱角處處。白浪心中轉著念頭,若這時天降大雨,整座刀輪城至少溶掉一半,打起來就容易了,問題是刀輪城這兒幾年也沒一場小雨,遑論大雨?

  其實若給熊族人知道了水可溶陸採石,他們也沒辦法帶足夠的水來,想溶出一塊缺口,可不是幾大車的水就夠的,白浪一面想著,一面聽著風紫婷正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他突感心煩,就算老老實實的說了,熊族也未必有辦法打破刀輪城,這麼遮遮掩掩的,怎麼樣與對方合作?

  想到這裡,白浪轉過身來說:「宏侖,其實這種石頭叫做陸採石,是利用刀輪池中的一種黑色潮濕泥土混上黃沙,凝固了之後就成為這東西。」

  風紫婷、陳儒雅、陳儒庸沒想到白浪忽然說了出來,三人都是微愣,但畢竟如白浪所想,說出來也不見得會改變什麼,因此他們也沒有露出責難的表情。

  但宏侖、海巴、掌克同可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裡,宏侖愣出驚訝的表情說:「有這種土?你一開始怎麼不說?」

  「說了有什麼用?」白浪沒好氣的說,但他終究沒說出如何溶掉陸採石。

  掌克同卻沒放過這一點,他緊接著問:「這種石頭有沒有什麼弱點?」

  「怕水。」陳儒庸卻是嘴快,地想白浪既然已經說出,那就沒什麼好隱瞞的。

  其他三人的心態也與聽到白浪實說時一樣,雖然有些意外,但說了反正沒差,也沒有人怪罪陳儒庸。

  不過熊族三人卻是又驚又喜,海巴大吼一聲說:「怕水?趕快拿水來試試。」

  說完了他才發覺自己說的是人族語,他連忙回頭以熊族語劈哩啪啦的吩咐了一串。

  白浪聽得分明,心裡暗自苦笑,卻不知該不該阻止。

  過不多久,十個熊族士兵急急的往上趕,到了沙丘上愣愣的直立著,海巴又吼了一聲,熊族士兵手忙腳亂的拉下綁在腰部的一塊粗糙皮革。風紫婷等人正糊塗,卻見那一塊塊皮革腰帶鼓漲漲的晃動,原來那裡面裝的就是水?才剛想通,那十名熊族的皮革已經被扯開,為數不多的水就這麼傾倒在那塊陸採石上。

  白浪忙叫:「慢點、慢點。」

  熊族可不是每個人都聽的懂人族語,他們聽白浪猛叫,幾個人一面怒目瞪著白浪,一面手中的水還在不停的往陸採石傾倒。

  但水這麼往下落,卻很快的順著石面往下溜,緊接著便滲入石下的黃沙中,眨眼間消失無蹤,這麼一來,就算白浪的話他們聽不懂,那十個熊族人也不舍皮囊中的水,忙不迭的把水止住,回過頭望著海巴。

  自己還沒吩咐,這些傢伙自己就停了下來?海巴頗想罵人,但看來確實沒用,罵也沒意思,海巴怒氣轉向白浪,怒衝衝的說:「又怎麼了?」

  「要泡一陣子。」白浪皺眉說:「這些水,只能讓石頭表面略微軟化。」他把手向陸採石上一摸,果然一層石面化作黃沙與黑泥,向著四面散落。

  看了這情形,宏侖的喜悅轉眼消失,若要這麼多水,去哪兒找?就算把所有熊族人的水囊集中,只怕對城牆一點損害也沒有。

  「除非下雨……」掌克同喃喃的說。

  「而且要連續幾天的大雨。」白浪點點頭說:「但這裡就是不會下雨。」總歸一句話,就算說了也沒用。

  宏侖瞪眼望著白浪,一副想找人吵架的模樣,白浪沒奈何的白了宏侖一眼說:「所以我們懶得說,看你們問個不停,不說反而讓你們起疑心,只好說了。」

  白浪說的雖只是心裡話,但卻說得恰到好處,這麼一來,熊族反而顯得有些小家子氣,掌克同的臉上就有些尷尬。

  宏侖哼了一聲說:「又沒怪你……算了算了,真的打不下去,那就回家去吧。」

  海巴猛跳了起來,大嚷說:「回家……?」

  掌克同一拉海巴,搖頭低聲以熊族與快速的說了兩句,在場只有白浪懂得一些,但他卻也沒聽出掌克同說的是什麼,正想下丘的宏侖倒是熊臉一變,哇拉哇拉的說了兩句,掌克同跟著又向著宏侖說話,這次白浪可聽懂了,掌克同是說:「等一會兒我們再商量。」

  宏侖望了白浪一眼,眼中的神情有些複雜,但他隨即一轉頭,向著沙丘下縱躍,掌克同、海巴,以及其他的熊族士兵,依著順序往下走,轉眼之間,這個沙丘上已經沒有熊族的蹤影。

  熊族畢竟不大會作偽,這麼古古怪怪的一鬧,四人都感到事有蹊蹺,彼此對望一眼,沉默了片刻,還是陳儒庸開口說:「我們……是不是該溜了?」

  白浪臉色十分難看,一時真的說不出話來,但他心裡卻不得不同意,陳儒庸說的只怕沒錯。

  想溜,畢竟要等到晚上,還好現在已經接近黃昏,離天黑的時間已經不久了。

  四人這幾天本就沒怎麼下沙丘,這時當然更聚在一起商議。他們的功夫雖然都不錯,但這時已經進入初秋,在這片黃沙之中,晝夜溫差極大,晚上吹來的寒風實在不怎麼好受,人族畢竟不比熊族,渾身長滿濃密的體毛足可禦寒,四人拾了些戰場上散落的木制矛柄,聚在一團生起火來。

  這是風紫婷的計謀,地想熊族若真有心算計四人,必定會開始注意四人的行蹤,這一生起火,讓熊族人看得清楚,對四人自然更為放心,而到了深夜,只要弄幾個假的人形在陰暗處,說不定能唬上一陣子;而且火光越明亮,這才有辦法產生陰暗處,否則滿天星月光輝,反而無所遁形。

  既然生了火,他們就把攜帶的乾糧中的乾肉串土,湊到火堆旁燒烤,四人心裡有事,自然不能享受這種野外炊烤的樂趣,雖然過不多久便肉香四逸,仍沒人動手取食。

  其他三人想著什麼白浪並不清楚,但白浪卻是十分痛苦,這麼一走,等於是與巨集侖決裂,巨集侖若領兵南下習回河城,非但兩人得短兵相接,習回河城能撐下去的機會也十分渺茫,那白家怎麼辦?自己與劉芳華為此決裂,豈不是笑話一樁?

  「什麼這麼香?」遠遠的突然傳來宏侖的叫聲,只見他有如一道旋風般的刮上沙丘,迅速的掠到了四人身邊,一面深深吸著氣說:「烤肉!對不對?這是烤肉!」

  掌克同也隨著跟上來,倒是沒什麼表情。

  白浪這才想起,以前自己就曾請過宏侖嚐過這種美食,難為他還記得,白浪歎一口氣說:「沒錯,想吃就動手吧。」宏侖伸了伸手又縮了回來,吞吞吐吐的搖頭說:「白浪,你……」

  白浪醒悟,熊族人畢竟還是怕火,他伸手取過兩大條厚厚的乾肉,扔給宏侖與掌克同,說:「吃吧。」

  宏侖高高興興的接過,一面發出表示歡喜的叫聲說:「大家吃,大家吃。」

  掌克同可就沒這麼高興,他自然不曾怕燙,不過拿著肉塊考慮了半天,一時還是沒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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