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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當年若是取道南下,民怨不起,天下也未必會翻了個身。」徐靖笑容微微收起說:「然兵禍一起,哀鴻遍野……時至今日,若非必要,也無須南下牧馬。」

  「王爺說的是,恕劉禮愚昧。」劉禮十分客氣的說:「若能得王爺為股肱,王爺有任何要求,劉禮無不應允。」

  徐靖沉吟了片刻,臉上湧起了一抹難解的笑容說:「若徐靖拒絕……又如何?」

  「若真如此……」劉禮雙眉微微一皺,正色說:「劉禮自然不是王爺對手,只好倚眾而攻,王爺莫怪。」

  「好說。」徐靖手中長劍一指,瞥了白炰旭與白浪一眼,目光一閃大聲說:「當年徐靖叛白投劉,乃順應民心、不得不然,今日劉氏一族爭位,徒亂天下,徐靖不能不戰而降。」

  彼此雖是敵人,白浪對徐靖可是十分佩服,眼看劉禮只要一揮手,徐靖難逃萬箭穿心的命運,但他仍堅持不降,這份氣度確實少見。

  而白炰旭眼見徐靖,本就火上心頭,但聽徐靖與劉禮這麼一對話,白炰旭才知當年還有這段往事,白炰旭有些恍然若失,當年白氏一族的覆滅,就為了這樣的理由嗎?

  這方兩面相持,更南邊的左督國王陳康可是更為難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前方部隊大勝之余,習回河城部隊的後軍已經加入戰場,而劉禮的三千人團團圍住己方大將徐靖、陳氏兄弟三人,自己若還遲不發兵,回都城也難逃大罪。但就這麼叛了,這些日子的苦心豈非白費?何況自己統領的並非全是心腹,下方求戰的壓力不斷湧上,鐵仇等人幾乎都要壓不住了,若非都城軍紀嚴明,主帥未令之下部隊不得擅移,只怕現在就有部隊往前沖了。

  現在的三萬部隊,除三千都衛軍由陳康自行率領外,總教頭鐵仇統領了約莫一萬人,另外三位副總教頭則各統領近七千人,四人不斷承受下屬的質問,幾乎部快擋不住了。

  鐵珊珊耐不住部隊的質問,發了頓脾氣後,匹馬奔到外租父陳康的身側,氣呼呼的說:「爺爺,我真的受不了那些傢伙了。」

  陳康何嘗不知鐵珊珊來幹什麼的,他白色的眉毛一揚,沉聲說:「珊珊,沉住氣。」

  「爺爺。」鐵珊珊畢竟年輕氣盛,她壓低了聲音說:「我們這就反了吧?何必在都城應付那些人?」

  「你不懂。」陳康白色的眉毛皺成一團,瞪了鐵珊珊一眼說:「未能立功,何以投誠?日後日子難過。」

  「徐靖擺明著要我們呆不下都城。」反正四面都是自己人,鐵珊珊聲量提高了些許,說:「否則以他的功力,豈會陷入劉禮的部隊之中?」

  這話一說,陳康不由得一怔,一開始,他也以為徐靖為了自己與陳晶露的嫌隙決定拼命,但外孫女鐵珊珊說的也有道理,徐靖若是展開身法,天下哪有龍馬追得上他?莫非他真的為了讓自己現形,竟是出此下策?

  而在部隊圍困之下,徐靖當然能投降的心安理得,而且他挾著大勝後的氣勢投降,自然能備受重用;卻害自己一事無成的露出馬腳,這麼一來,劉禮對他大為看重,他自然不用再擔心其妻與自己產生的嫌隙,好傢伙,竟是如此深謀遠慮?

  事實上,對徐靖突然翻臉,陳康雖然並不意外,卻不覺得徐靖做的漂亮。

  要知道劉禮也不是好欺侮的,想一鼓作氣拿下劉禮,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兩方真成死敵,以劉禮現在的勢力分佈來說,徐靖可說是獨木難支,他就算不顧惜自若己的性命,總也要替陳晶露、徐定疆,還有那許多南角城的官兵們想想吧?原來他竟是打這種主意……

  這時,遠遠的恰好聽見徐靖中氣十足的說出不降的話,陳康更是心有不甘,心知這麼一來,劉禮只會更想收服徐靖,決不願徐靖就這麼被亂箭射死,徐靖這麼知做,就算到時裝個力竭被擒,不得不投降劉禮,也能大大收攬人心,自己這種方式倒是徒作小人了。

  陳康不由得心中泛起怒意,眼見鐵仇與另兩位副總教頭──粗壯的穆倚、瘦削的尼成兩人相隨而來,臉上都是憂色,看來也是擋不住部隊的壓力。陳康望著四人,驀然做出決定:「你們立即回去部隊,待本王一聲令下,立即率隊進攻!」

  四人同時一楞,怎麼樣也沒想到,陳康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出來?

  §第八十四章 英雄殞落

  徐定疆與劉芳華分立劉冥的左右,在半空中虛虛渺紗飄飄盪盪不斷的晃動著,周身似乎被一團有些粘稠、有些沉重的氣氛團團圍住,也不知道到底是靜止還是正移動著。

  兩人雖閉著眼睛,但仍有一項可以揣度的地方,在那古怪氛圍之外,依然隱隱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一忽兒是人馬雜遝聲、一忽兒是市街叫賣聲,這些聲音被古怪的切割,突兀的出現,又倏然消失,中間則攤開一片漫長、死寂般的沉默。

  徐定疆與劉芳華兩人閉著雙眼,只聽得那在死寂間傳出的一絲絲的聲息逐漸的轉低,慢慢的卻變成了蟲鳴鳥叫之聲。

  莫非已經出了都城?徐定疆心念一轉,忍不住想打開眼睛,但劉冥剛剛已經交代過了,除非他說好,不然最好不要有任何動作,不然連他也保不住兩人,可是徐定疆心裡就疑惑了,難不成劉冥自己也閉著眼睛沖?這不可能吧?何況一個人再怎麼穩著身子,身子總難免微微有些顫動,總不會睜開雙眼就瞎了吧?

  徐定疆想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微微睜開了眼睛,不過他也做了點防險,那就是只睜一隻,若當真會瞎,那麼也還有一隻可以用。

  徐定疆這麼微微眯起眼睛,正巧是四周毫無聲響的時候,這麼一開眼,卻讓徐定疆心裡一震,顧不得眼睛瞎不瞎,兩隻眼同時睜得老大,望著周身的奇景。

  原來徐定疆剛剛微微睜目,馬上就有一道絢麗的霞彩光影掠過眼前,那彷佛是由天際彩虹凝縮成一片曲折的絲緞,宛若實質地在他的眼前劃過。打出娘胎起,徐定疆就沒見過這麼美麗的東西。

  徐定疆這一張開雙眼,卻又赫然發現,兩眼所見竟似是不同,眼前的世界在一片靜默中,彷佛無天、無地,自己則虛蕩蕩的懸在空中,剛剛右眼看到了那匹虹彩,左眼卻是無數迅疾的光點在漆黑中劃過,兩方一重疊,彷佛都不是真實……

  怪了,徐定疆脖子雖然不敢轉動,眼角視野卻也發覺自己身旁沒人,剛剛不是站在劉冥身側嗎?這會兒自己到了哪裡?

  正糊塗間,徐定疆眼前的空間彷佛炸碎了般的向著四面八方飛散,眼前又是一片迷蒙,同時,一縷極淡極淡的野地蟲鳴傳入了徐定疆的耳際,徐定疆一楞,卻見眼前突然迷迷濛濛的出現了一片山野,身側的劉冥、劉芳華不知何時也跟著出現了,與自己一同懸浮在半空中。

  徐定疆連忙眯起眼睛,省得被劉冥發現自己偷偷睜眼。眼前雖然一片迷蒙,但徐定疆卻隱隱看出,這似乎是都玉山的一角,果然是出了都城,劉冥這功夫足能穿牆過戶,真有些像妖術了。

  很快的,四面的景色又開始有些扭曲變形,在徐定疆的眼中,彷佛整個世界被一隻無形的手扭轉、撕扯,驀然間眼前空間出現了一個閃炫著奇異光彩的裂口,裂口又陡然擴大,把三人一包,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眼前又是各種光怪陸離、無法想像的奇怪景色,有忽明忽滅的彩光、有透體而過的幻物、一會兒兩眼見到的東西相同,一會兒卻又不一樣了。

  在這兒,也不像前進,也不似後退,只有無數不知是真是幻的光影異物在周身毫無規律的出現、消失,驀然間,又是一次炸碎飛散,眼前出現了一片朦朧的平野,四周的聲息又重新出現耳際,劉冥與劉芳華的身影又再度出現。

  雖然都是在朦朧的情況下觀察,但按徐定疆揣度,剛剛這兩下應該已經穿過了數公里遠,倒是頗快的……難怪兩位供奉追不到人,卻不知道累是不累?

  眼看著自己睜眼也沒事,徐定疆自然不肯再閉上眼睛,不過話說回來,兩種情境不斷交錯的過程中,徐定疆卻也有些頭昏腦脹,弄不清楚這樣的奇異而玄妙的光影是從何而來。

  又過了不知幾十次,徐定疆懶洋洋望著前方不斷重複著朦朧、怪影、破碎……的迴圈,正揣度著劉冥不知要把兩人帶到何處,忽然間,朦朧之中彷佛傳來一陣陣的呐喊,似乎有著千軍萬馬在極遙遠的地方鏖戰。

  別看聲音還遠著,以之前的經驗來說,聲音似乎不易傳入這朦朦朧朧的氣氛之中,其實應該已經不遠了。

  徐定疆目光隱隱見到遠處在星月下掀起的漫天塵沙,是打起來了嗎?徐定疆心裡微微一凜,不知老爸現在如何?若自己父子倆都投入劉禮旗下,自己老娘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徐定疆皺眉又想,老爸當時是交代自己回南角城,如此一來,不只守穩了後路,也多了些談判的籌碼,豈知天不從人願,自己竟被兩位供奉捉住,卻不知老爸的計畫變了沒?

  徐定疆正望著遠方的戰場發楞,眼前卻又突然朦朧起來,不久後,又換了一番景象,這次距戰場近多了,遠遠的望去,只見場中一大團數萬人翻翻滾滾的混戰在一起,一邊四、五萬人,另一邊卻只有兩萬出頭,兩邊卻是殺的難分難解,兩萬多人的氣勢正高,而四、五萬人那側卻有些混亂,看旗號,正是都城部隊拼上習回河軍。

  都城部隊中還有一隊人馬特別眼熟,仔細看去,領頭的不正是趙才那傢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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