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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從內視丹田的光暈迷蒙,直到無數光量微粒,再存想到光源現前,一路經過「見霧」、「見氣」、「微粒」三個階段,劉芳華的進境算是十分之快,不過想要存想入光球內,卻讓劉芳華十分辛苦。

  事實上,這套功夫與功力高低無關,卻多與觀想時的集中力有關,當然,此項稟賦也可逐漸苦修,還好劉芳華與此功夫似乎十分合拍,終於霍然間光球乍失,眼前一片光暈,在刹那間,劉芳華察覺到四面都是一面朦朦朧朧的光壁,而眼前卻有一股流轉變色的圓筒狀光暈上下支撐著球面,再細看下去,圓筒中的光色卻是五花八門,層出不窮,而光壁上的顏色卻是汨汨然一片純白。

  這種白光劉芳華十分熟悉,在她催動功力到頂尖時,劍端上便會泛出如此色澤的白色劍芒,剛剛從光霧、光氣、而後光粒、光球的各階段,劉芳華一直都在這種熟悉的色彩中浮游,沒想到忽然間眼前會出現這麼絢麗多彩的景象?

  圓柱中,各式各樣的色彩毫不止歇,一端不斷向外湧出,另一端則不斷的往內吸納,似乎在這個小小的光球中,自也有一個無窮無盡的小迴圈,那七彩的絢麗光華不斷往球壁散出,到了球壁,不知為何卻淡成劉芳華熟悉的純白,而另一端,白色光華湧入的同時卻又四散解析成無限的光暈,不緩不疾的往另一端湧出。

  這麼說來,那面白色的光壁應該也是不斷的在流轉吧?只不過在一片白色光暈下,卻不易看出有沒有流動。

  到了這兒,劉芳華的意念總算是穩定住了,這個大圓筒應該就是所謂的「含柱」

  吧?原來所謂的「柱」就是這根七彩琉璃般的大棍子。那個前輩寫到這裡就有些語焉不詳,不過總算看到了之後勉能會意,但下一句「以念碎形」卻幾乎沒解釋,只說著應要藉著意念,將部分的光球結構變化,之後就會進入內息自行轉變化生的境界了。

  劉芳華這時只求穩,不求進,所以還能稍分心神思索石板上的言語,她不禁暗罵這些老祖先,為什麼不寫清楚些,卻讓後人瞎練亂撞?

  劉芳華一時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只楞楞的欣賞著光球中的世界,卻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其實劉芳華可有些冤枉了那兩位前輩,解釋的那位是因意外而無法修練,僅憑以往的經驗揣度可能的修練方式,自然說不清楚;而撰寫「無祖後冊」的那位前輩卻是高明至極的一代宗師,他不寫清楚卻也有其苦衷。事實上,每個修練不同功夫的人,不但每個人微粒的色澤、亮度各自不同,甚至到了含柱的階段所見更是大有差異,若寫的太清楚,反而會誤了大部分修練者的發展。

  卻說劉芳華一面觀賞,一面玩味著兩塊石板上的話,想來想去,她只能思索著「以念碎形」的意思,若依第二位前輩的解釋,「以念」兩字就不難了,問題是碎什麼東西呢?碎光球嗎?還是這根漂亮的大柱子?又「碎」或者其實不是「碎」,就如那位前輩所猜測的,改變某些東西的結構?怎麼改?改什麼?這短短一瞬間,劉芳華想到了七、八種可能的方向,卻不知道哪一種才是正確的。

  劉芳華這裡在想之不透,卻不知她自己的體能已經逐漸到了界線,雖說她心神專心到了這種程度,身體的活動也極度緩慢,消耗的能量其實不多,但柑對的,也更不易察覺自己的身體已逐漸不適。

  終於,因身體的不適所釋放出的告緊訊號讓劉芳華感受到了,若劉芳華這時不是在練功狀態,她不過感到三日夜未進滴水而導致的乾渴,不會察覺到人體奇妙的自控系統正逐漸改變著身體的耗水量,同時使得體內的經絡臟腑產生一陣微微的動盪不安,影響著體內的內息微微的一絲波動,但現在的她,心念正凝在其中,劉芳華立即經歷了天翻地覆的大動盪,心念要再流滯於光球中已經力有未逮。

  眼看就要退出思緒,劉芳華在這一刹那充滿著不甘,若非自己功力未足,豈會這麼久才到「含柱」的狀態,又豈會無法支持?難道這次真的全盤白費,還要再重來一次?

  劉芳華在這一瞬間心念電轉,驀然下定了決心,在心念即將移出之際,腦海中只充滿一個最簡單的念頭──碎柱!

  何謂碎柱?就是要那個七彩絢麗的大圓柱粉碎消失,反正依著無祖後冊的字句來看──「微粒含柱,以念碎形」,最簡單的一種解法就是把那根柱子的形狀粉碎了。劉芳華這個心念一起,在心念回溯的那一瞬間,只見那根圓柱彷佛炸開一般的放出了無數的光彩,支撐光球天地的柱形一失,光球立即迅速的內縮。

  這時劉芳華已經不能在光球中看著變化,她的心念彷佛被迅速的抽離開出光球,一面往外飛射,一面看著迅速縮小的光球群中似乎有顆特殊的異類,正一面泛出七彩的光華一面迅速的縮小,同時還爆出了大片絢麗的光華。但在這一瞬間,劉芳華卻看不清這光華是什麼顏色,只察覺到那顆亮麗的光球似乎造成了整片光霧的震盪不安,她在詫異之下,也來不及穩住心念,忽然間神思已回到了普通的狀態,體外的聲息、寒暖所有知覺同時湧到了劉芳華的感知之中。

  劉芳華雙眼一睜,卻見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同時也聽見白浪柔和而緻密的呼息聲,正想張口呼喚,突然間,劉芳華發現自己氣海內的內息正迅速的流失,這下她可沒心情叫了,整個人驚駭莫名,看來剛剛不甘願的胡搞一下,終究還是弄錯了……

  之前白浪點起煌石棍後,一直注意著劉芳華的狀態,卻見她震動了片刻,便又恢復了平靜,更越來越是寶相莊嚴,似乎進入了極深沉的定境中。白浪看著劉芳華,卻是越看越愛,自然絕不敢驚動了她,只好悶不吭聲的傻望劉芳華,直到煌石棍重新熄滅。

  還好點亮後不久,劉芳華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白浪也不會太過擔心,只一面注意著劉芳華的聲息,一面努力運轉著自己左臂的功夫。

  這功夫的「散」、「破」、「凝」、「生」、「合」、「聚」六大訣,在白浪龐大的內力支援下,勢如破竹的沖過了三關,到了「生脈」這一關,卻是急也急不來,白浪只好認份的慢慢運轉,等功力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就這麼過了一夜,白浪見劉芳華始終不醒,也是無計可施,不過他自己卻有個好消息:白浪的左臂現在已經能重新移動,看來「生脈」已經練妥。

  按石板上記載,「生脈」已成,應能行動自如,但須修成「合脈」方能運使功力對敵,到時雖尚未完成「聚脈」,稱不上大功告成,威力也應不小,只不過這也是那個前輩猜的,能不能做准卻是難說。

  白浪這麼清醒著練功,消耗的能量與水分比劉芳華還快,何況饑餓易忍、口渴難耐?他的喉嚨好似火燒一般的難受,不過劉芳華一直未醒,若只顧著自己喝水,豈不是大大對不起她?白浪偶爾伸出舌頭潤濕著乾硬的嘴唇,一面又強迫著自己將心念專住到練功上,但這時只不過是不斷的運行,說老實話,也不用多麼專心,白浪不由自主的轉念想到适才闖入皇宮挑戰劉冥的人物,卻不知那人還會不會來幫助自己?

  白浪腦海中的念頭飄過來、轉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間,聽到上方隱隱傳來「叩」的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撞擊到了上方的石桌或石板,白浪一楞,心神立即往上集中,隨即聽到數聲極輕微的呼叫:「浪大哥……浪大哥……」跟著又是「叩叩」兩響。

  白壘?白浪這時已經分辨清楚,聲音並非來自石桌,而是從石室的側上方傳來,也就是說,白壘應該正在石室的上方邊緣處。

  他是怎麼來的?就算是白浪對白壘的本事早有認識,還是又吃了一驚,從前兩天的聲響看來,上方不但增加戒備,似乎還把部分的樹林給砍掉了,這麼一來,想潛進來簡直比登天還難,白壘這份功夫可真是天下獨步。

  白浪不敢遲疑,立即收束功力向上送音說:「是阿壘嗎?」

  「浪大哥?」白壘似乎也嚇了一跳,他本來也只是認為白浪躲在石室周圍樹林中的某個地方,他花了兩日夜的時間,小心翼翼的重新潛入皇城,卻見到樹林已經被砍了一大半,他在僅存的樹林中遍尋不到白浪的蹤影,這才到這片古怪石桌附近姑且一試,沒想到白浪還真的躲在石板下面。

  他還真的躲在密室中?大伯白炰旭還說不可能?白壘連忙說:「浪大哥,你什麼時候才要出來?樹林被砍了大半了。」

  白浪啼笑皆非,頓了頓才有些尷尬的說:「我是……不小心關在裡面……」

  這種事怎麼會不小心?白壘可傻了眼了,他頓了頓才低聲說:「浪大哥,我怎麼幫你?」

  告訴白壘開啟之法也沒什麼,但以白壘的功力卻無法舉起這個大石柱,白浪沉吟了一下說:「要師父的功力才可能打開……我先把開啟的方法告訴你吧……」白浪知道,事實上白炰旭的功力未必足夠,不過現在也只能靠他了。

  「還是不要了。」

  白壘知道這是重要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便止住白浪的話說:「等大伯來了浪大哥再說吧。」白壘等人叫白炰旭「大伯」已經一、二十年,實在篤定沒人聽得到時總自然而然的改回口,而依輩分來說,白浪該叫白炰旭大哥,可白浪卻幾乎沒叫過白炰旭「大哥」二字,反而叫師父比較順口。

  「也好。」白浪想了想,就算白炰旭功力足夠,現在樹林去掉一大半,他又怎麼能大搖大擺到這兒來幫自己開石室?他歎了一口氣才說:「芳華也在這……無論如何,你們還是先躲起來,若真的沒辦法,再想辦法把消息傳給劉然,讓他來開密室。」

  白壘一怔,這麼說來,白家的秘密豈不是已經洩漏?這事情可不小,白壘輕籲了一口氣,也不打算說出白廣失蹤的事了。他開口說:「浪大哥,那我先走了,兩、三天之後我再過來。」

  「小心些。」

  白浪交代之後,白壘便緩緩的向外爬去,他這時以一塊幾可亂真的土色薄布掩蓋住自己身軀,僕伏在石地旁的泥土上,說話時輕聲細氣,就怕被人發現,還好劉然雖然命人砍去樹林,但石板附近數十公尺依然是禁地,除施工人員外,一般影軍侍衛仍不准接近。多虧了白浪功力高強,能凝聚功力傾聽上方的聲息,不然兩方溝通可不容易。

  白浪這時心神還凝聚在上方,忽然聽到劉芳華歎了一口氣,白浪一楞,大喜說:「芳華,你出定了?練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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