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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而陷山老人這時也在一旁焦急的觀望,鐵桶中的徐定疆全身泛出一大片的紅光,整片光華在鐵桶中反射後向上射出,煞是好看。問題是按照道理,徐定疆這時若能將內息散出,紅光應該越來越淡才是,怎麼不衰反盛,越來越亮?

  陷山老人心裡越來越是擔心,原來這個藥物是計畫單獨使用的,看來與那些驅除退蛇毒素的藥物起了反應,自己這下八成難以交代,不知徐定疆能不能邁過這關?

  沒錯,徐定疆怎麼沖,內息就是不會順著天靈散出,而且天靈處也一樣不斷吸納著外來內息。徐定疆可急了,平時要將內息從那兒散出還不太難,怎麼現在反而做不到?這麼下去,豈不是會經脈爆裂而亡?在徐定疆心焦的同時,丹田內盤旋吸納的內息卻也越來越多,這時不只外部燥熱,連體內也是充滿了焚身之火,兩下一比,鐵桶的溫度又算不了什麼了。

  徐定疆忍無可忍之際,正想沖出鐵桶,忽然間全身一舒,竟是有部分的內息自然而然的向著四面各個毛細孔散出,這麼一來,體內的內息有了出路,經脈也漸漸地感到一陣舒暢。

  徐定疆松了一口氣,腦中卻十分迷惑,無論是吸納或是排出,內息能夠運行的一向只有那些通路,也就是所謂的穴脈,這會兒怎麼會從毛細孔進出?他百思不解,也只好罷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向外溢出的內息越來越多,終於緩緩達到一個平衡,也就是說,湧進來的量與送出去的量相等。

  徐定疆知道,若這次沖出內息的是天靈而不是全身氣孔,自己這時不該是停止的時機,而且應該加把勁把更多的內息送出,以嘗試與先天真息結合;可是……現在卻是由全身數千萬個毛細孔中送出,那麼還該不該這麼做呢?

  牧固圖大陸的皇族對於內息的後天轉先天早有研究,徐定疆雖然程度不到,但對這一類的修煉門道並不陌生。也因此,徐定疆更是不敢貿然嘗試,千餘年來,從沒聽過利用毛細孔轉修先天真氣的,可是陷山老人那時說的煞有其事,雖然練到後來有些不對,但到底該不該堅持下去呢?

  一直在旁邊觀察的陷山老人,眼看徐定疆從全身泛紅,漸漸地淡了下來,也漸漸地放心,看來徐定疆終於找到了氣散出頂的方法,若是能順利的引入先天真氣,退蛇毒不過是小意思而已。可是陷山老人越看越不對,若是徐定疆確實將真氣引出天靈,徐定疆頭上的水該會不斷的波動,可是現在鐵桶中的水卻是全部一起微微的震盪,這其中一定有哪裡不對,陷山老人冒著汗,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這緊張的當口,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歸勇的聲音傳來:「前輩,歸勇可以進來嗎?」

  陷山老人先是有些生氣的說:「幹什麼?」隨即又一轉心意,說:「進來就進來吧。」

  歸勇輕輕推開房門,皺著眉說:「前輩,我只是送個茶水來,若是不方便……」

  「別囉唆了。」陷山老人搖頭說:「進來把門帶上。」

  歸勇手中拿著一壺茶,他進來後將茶水放在桌上,走到熱騰騰的鐵桶旁說:「前輩,小王爺還好嗎?」

  陷山老人瞪了歸勇一眼,一招手,將桌面上的茶水吸到手中,昂首咕嚕嚕的灌了一大口,這才說:「好像不大好。」

  歸勇一怔,望望鐵缸中徐定疆安祥的面容,有些尷尬的強笑說:「前輩說笑了……」

  陷山老人哼了一聲,眨眨眼忽然說:「歸勇,晶露丫頭要你來的嗎?」

  「呃……」歸勇一忙,歎口氣點點頭。

  「哼!」陷山老人望望缸裡的徐定疆說:「若是把她兒子搞壞了,晶露一定不會放過我。」

  「晶露也只是愛開玩笑而已。」歸勇苦笑說:「這麼多年了,您又不是不瞭解她。」

  「我當然瞭解。」陷山老人哼了一聲,睨了歸勇一聲說:「問題是你了不瞭解?」

  歸勇也只能苦笑,不知如何作答。

  這時,陷山老人往門的方向一瞥,皺皺眉沒說話,歸勇注意到陷山老人的神色,注意力一集中,跟著低聲說:「前輩,她們也是一片忠心,您就別見怪了吧。」

  「忠心?我看是癡心吧?」陷山老人雙手一招,兩股氣勁分別將兩扇門向左右拉開,只見玳怔忙在那兒,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進來吧。」陷山老人歎了一口氣說:「小丫頭有事沒事就來一趟,以為老頭不知道嗎?」

  原來玳音自與三位姊妹言歸於好,有機會時總會過來這附近走走,但她可不敢敲門問問能不能進去,只能在門外徘徊片刻,跟著才無奈的離去。這當然瞞不過陷山老人,他只是一直不說破而已,今天陷山老人見徐定疆狀況不大對,心念一轉,還是讓玳音進門。

  玳音沒想到陷山老人會開恩讓她進來,一怔之間,只覺鼻頭一酸,眼眶霎時紅了起來,連忙深吸一口氣,忍住激蕩的情緒,有些哽咽的躬身道謝說:「多謝老人家……」

  「幹什麼啊?」陷山老人連連揮手說:「讓你進來還難過?」

  「小婢……小婢是太高興了……」玳音低下頭,有些羞慚的不敢面對房中的兩人。

  歸勇也不管玳音,他望望鐵缸說:「前輩,小王爺不知何時能出缸?」

  陷山老人頓了頓,一時間似乎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望望歸勇、望望玳音,搔搔頭說:「要是順利的話……呃……再兩、三天吧?」

  歸勇與玳音心裡都有種不祥的預感,一直以來,陷山老人說起時間總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今天怎麼有些怪?

  歸勇目光掃向一旁的藥材,心裡忽然覺得有些怪異,但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勁,腦海中思忖半晌,還是想不出來哪裡不對。

  玳音對陷山老人認識不深,她雖然有些訝異,但仍十分恭謹的說:「老人家,要不要小婢替您準備一些吃的?」

  陷山老人咂咂嘴說:「也好。」

  陷山老人本來預計這幾天好好看著徐定疆排毒,可是自己那罐藥物一倒,似乎也不用這麼注意了──反正若是能順利的轉換內息,徐定疆體內的退蛇毒素自然會清的乾乾淨淨,自己無須陪著挨餓。

  玳音本也是問問,沒想到陷山老人會爽然應好,玳音愣了愣,依然溫順的說:「小婢去準備。」

  「音姊姊,還是我去準備好了。」一個嬌美的聲音從門外傳入,只見玳糖探出一顆小腦袋,笑嘻嘻的說:「老人家,可不可以啊?」

  「甜甜?」玳音唬了一跳。

  歸勇一皺眉,正想責備,陷山老人已經先一步揮手說:「隨便,你這愛笑的小丫頭老是偷偷摸摸的跟來,不讓你做點事是不會甘願的。」

  玳糖一喜,站到門前一揖說:「您老真好,小婢一定幫您準備一大堆好吃的。」臉上的笑容是更甜了。

  陷山老人大是受用,呵呵笑說:「去吧,少拍馬屁了。」

  玳糖這一打岔,玳音才有空走到鐵缸旁探視徐定疆,只見徐定疆身上泛出淡淡紅光,缸中藥水雖然並未煮沸冒泡,但卻好似煮沸般的不斷翻滾,這麼一來卻有些看不清楚徐定疆的臉色。

  玳音看了半天,見徐定疆臉上露出的似是祥和的表情,總算放了一半的心,打量了片刻才回過頭輕聲問:「老人家,那些藥材都沉進去了,沒關係吧?」

  玳音不過是隨口一間,歸勇卻是一震,他總算想出了什麼地方不對勁了,那些藥材經過了這兩、三天,剩下的應該不到一半,怎麼還這麼多?他的目光望向陷山老人,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問起。

  陷山老人見歸勇目光怪異,他望著歸勇眨眨眼說:「怎麼?」

  「這……」歸勇望著藥材,頗為艱難的說:「這些藥……還剩這麼多?」

  「呃……咳咳……」陷山老人乾咳了兩聲才說:「我換了另一些藥了。」

  「前輩?」歸勇瞪大雙眼,他當年曾追隨老人一段歲月,雖不是專門學習這些,但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藥理,依老人先前所說,退蛇血處理起來十分麻煩,豈能隨便換藥?老人身上又能放的下什麼藥物?想到這裡,許多的問題一一浮現在歸勇的心中。這些藥物放入缸中,水豈會如此清澈?這時已經是緊要關頭,老人不但有時間與自己閒扯,還有空進食?最奇怪的,他居然連徐定疆什麼時候能出缸都沒有把握?

  歸勇心裡越想越是不安,終於想到了一個他最害怕的可能,歸勇有些結巴的說:「您……您不會……又作什麼實驗吧?」

  「沒……沒有……沒有啊。」陷山老人雖然老臉不紅,但說話總沒有原來順暢。

  「前輩!」歸勇急了。

  「好啦、好啦。」陷山老人將歸勇推出門外說:「你別管這麼多,沒事,沒事的。」跟著將門啪的一聲關上。

  陷山老人一回頭,這才發現一臉驚慌的玳音還站在屋內,正向著自己撲通一聲跪下說:「老人家,您一定要救小王爺……」

  陷山老人心中發虛,也不好意思發脾氣,只好連聲說:「你放心、你放心,沒問題的,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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