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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領軍聽了更謙卑了,哈腰說:「公子息怒,小人職責在身……」

  「夠了。」白衣人一揮手說:「我叫白浪,來自北方,是來拜訪南角王的。」

  此人正是在北疆從「北域王」劉群池手上逃脫的白浪,當時白家皇族雖然已經肅清,但是姓白的人還是不少,加上他的名字也沒人知道,白浪便大膽地報出真實姓名。

  曹領軍聽得此人是前來拜訪南角王,自然是大吃一驚,剛剛自己多口詢問,脖子上的腦袋豈非已經掉了一半?他連忙結結巴巴地說:「白公子請進,卑職……小人領路。」

  白浪微一頷首,示意曹領軍先行,曹領軍連忙交代下屬,只見兩名士兵立即急奔向北面的京城報訊,曹領軍自己則帶著四名士兵,在白浪面前吆喝開路。

  這時旭日初升,沿著大街行旅進出、人馬雜遝,算是十分熱鬧,白浪望著四周,眼光四面流覽,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似乎對於南角城這般熱鬧頗有興趣。

  正行間,前方巷口忽然轉出一人,望見曹領軍就大嚷說:「曹領軍,今天不是你看南門嗎?怎麼擅離職守?」

  曹領軍一怔,仔細一看,那人正是最近最令人頭痛的徐瘋子,聽說前幾天他與「狂虎龍將」徐牙在「客來賭場」不期而遇,兩人交談甚歡,這兩天也比較沒有他鬧事的消息,怎麼今天卻來找自己麻煩?

  曹領軍雖然也弄不清徐瘋子的來歷,不過他至少算是「狂虎龍將」的朋友,一樣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只好強笑說:「徐公子,小人是護送這位公子入宮城。」

  「哦?」徐瘋子上下打量了白浪兩眼,笑了笑打招呼說:「好個俊美的人物,就是蒼白了些……貴姓?」

  「白。」白浪看了徐瘋子一眼,臉上沒有半絲笑容。

  曹領軍這才發現,原來白浪不是對自己特別據傲,看來他的個性有些冷僻,不過徐瘋子似乎不大在意,依然笑嘻嘻地說:「原來是白公子,您頗面生的,是外地來的吧?」

  白浪不知徐瘋子是何來路,見對方問得詳細,他正眼望向徐瘋子,沉聲說:「不知這位……?」

  「我姓徐。」徐瘋子笑說:「他們在背後都叫我徐瘋子。不過除了仇家之外,當面倒是不會這麼叫。」

  白浪臉上依然冷漠,但仍點頭說:「幸會了。」隨即以目光催促著曹領軍離開。

  「等一等。」徐瘋子虛攔著一行人說:「相見就是有緣,我請閣下喝杯酒。」

  曹領軍這可忍不住了,岔出來說:「徐公子,這位白公子現在要面見南角王,你可否改口再請?」

  「南角王?」徐瘋子臉上看不出多少敬意,只聳聳肩說:「有什麼重要事嗎?能不能說一說?」

  白浪似乎有些不耐煩,沉聲說:「閣下官居何職?為何問得如此詳細?」

  曹領軍心中暗暗打鼓,徐瘋子除了身為上族之外,也沒聽過他有什麼職務,白浪這麼一問,看來是要給徐瘋子難看,徐瘋子正是沒事找事的人,兩人豈不是要打起來?

  這位可是與南角王有關,起了衝突八成是徐瘋子吃虧。曹領軍畢竟身為士族,心知徐瘋子幾次與上族衝突都是為了士族或原民,想到這裡,曹領軍暗暗替徐瘋子擔心,便開口勸阻徐瘋子說:「您就別多問了,還是改天再說吧……白公子請。」

  「等一下。」徐瘋子依然攔在白浪身前,目光炯炯地說:「我雖然無官無職,到南角城也僅周餘,但也知道南角王不會隨便接見他人,閣下若是……」

  「好!」徐瘋子說到一半,白浪忽然面露微笑,打斷徐瘋子的話說:「便與閣下先喝一杯,改口再拜訪南角王。」

  這話一說,眾人無不吃驚,連徐瘋子都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忽然改變心意,他楞著片刻才摸摸頭說:「嘎?這樣……當然很好……」

  曹領軍可急了,那自己該怎麼辦?摸摸鼻子離開嗎?他連忙說:「白公子,若有急事,還是應該先見南角王……」

  「沒急事。」白浪不耐煩地向曹領軍一揮手說:「沒你的事,你去吧。」

  曹領軍不敢再說,轉身要離去的時候,卻聽徐瘋子忽說:「你這是什麼態度?老子不爽請你了。」

  徐瘋子毛病又發作了?曹領軍焦急地轉回頭來,只見徐瘋子對著白浪嚷:「我最看不順眼上族的人看不起別人,老子不交你這個朋友了。」還一面卷袖子瞪眼睛,一副準備打架的樣子。

  曹領軍連忙攔在兩人之間,對著白浪說:「白公子,你別在意,小人還是先送您去宮城……」

  「沒你的事。」白浪一揮手輕輕撥開曹領軍,有些好奇地望著徐瘋子說:「你說的話我不懂。」

  「這還不好懂?」徐瘋子一哼說:「你把曹領軍當什麼東西?招之即來,呼之即去?」

  「那麼該怎麼說?」白浪愕然問。

  「還不簡單?」徐瘋子說:「就說──多謝你的幫忙,我自己去就成了,您請回吧──這都不懂?」

  徐瘋子早有經驗,一般的上族人根本說不出來這樣的話,看來要和這人好好打一架,教教他待人處事的道理。

  哪知白浪想了想,反而點頭說:「這也有道理,皆領軍,剛剛在下無禮,你別見怪。」

  曹領軍受寵若驚地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

  「好朋友!」徐瘋子大喜說:「我非得和你好好喝一杯不可,來來來,你喜歡豐盛大餐還是精緻小點?喝『老蘇果』還是『六藍根』?」

  老蘇果是以蘇果釀制的蘇果酒,五十年以上者稱為老蘇果,而六藍根是以草包米根蒸酸的草根酒,但若以五載以上的草包米根釀制,必須每十年去膏一次,這動作也稱作一藍,六次之後無須再去膏,從此稱為六藍根。老蘇果口感辛辣灼燒,六藍根醇厚夠勁,兩種都是人族最好的酒,南角城中同時藏有這兩種酒的飯館不超過兩家,有錢也未必買得到。

  「由你作主便了。」白浪打娘胎裡就在逃命,哪裡聽過這些?於是搖頭說:「我沒意見。」

  「好!」徐瘋子興奮地說:「那就去『端流橋』橋頭的『翠琉居』吧,那裡的孫三娘一手精緻北方小點,藏有八十年以上的六藍根,又安靜又舒服,最適合朋友一起聊天,白兄請。」

  「徐兄先請。」白浪客氣地揖讓。

  「一起走。」徐瘋子哈哈一笑,拉著白浪邁步就走,只留下曹領軍和四名士兵在大街上面面相覷,仿佛有些弄不清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翠琉居」在城南偏東的「端流橋」橋北,占地約五百平方公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造型十分特殊,一幢幢獨棟的宮殿式小房分佈在精心設計的庭園中,最大的特色便是從底部一直延伸到屋頂的大型落地窗,落地窗色呈暈彩,配上泛出金屬色澤的淡綠弧形綱磚,與景色完全融合在一起,在日光照射下,淡淡的綠揉合其它光彩雅致地散發;若在夜間七彩夜空的照耀下,整個庭園更會籠罩在反射的彩光下,平添了幾許神秘的氣息。

  剛到門口的迎賓廳,徐瘋子便扯開喉嚨大叫:「有好朋友來了……都跑哪去了?」

  這時一個士族夥計身著裁切合身的衣褲,滿臉笑容地從內屋迎出,對徐瘋子行禮說:「徐爺今天這麼早來?」

  「小賈,三娘呢?」徐瘋子笑嘻嘻地問。

  小賈微笑說:「三娘正在忙,是不是讓小的先陪徐爺到璿宮坐坐,等一下三娘再來拜會徐爺?」

  「也好。」徐瘋子一指身旁的白浪說:「這位是白公子,是我新結識的好朋友,你們可要好好招待。」

  「原來是白爺。」小賈哈腰為禮說:「我們一定盡心,還請自爺多多指教。」

  白浪只點了點頭,他一生顛沛流離,多在草叢密林中度日,十分不習慣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

  徐瘋子卻宛如自己家般毫不在意,只見他拍了拍小賈的肩頭擠眼低聲說:「小賈,你追到小玉了沒有?」

  小賈臉一紅,低下頭搖了兩搖,徐瘋子呵呵一笑,依然壓低聲音說:「早說教你兩招,別盡害單相思,會悶出病的。」

  「徐爺!」一個女侍從中央的拱門走出,一見到徐瘋子便巧笑情兮地說:「您怎麼盡站著說話?快進來坐。」

  只見徐瘋子放開小賈,邁步笑說:「小玉越來越漂亮了。」

  原來這位女侍便是小玉,生得確實嬌俏可喜,難怪小賈犯相思了。白浪見到徐瘋子連這都管,心裡不禁有些意外。

  兩人進到「璿宮」,那是一個小型的圓形挑高宮殿式建築,裡面的裝潢與門口大廳相似,不過卻更為別致,有種閒雅的風味自然流露出來。

  白浪目光轉到中間一組方形的餐桌,只見上面無論餐具、器皿都極為精緻,正打量間,徐瘋子已經一屁股坐下,望著白浪開口說:「這裡的餐具,若非從布林山麓彩磁城運來的白彩細磁,便是設計極具巧思的銀器。其實每一宮都有不同風味,不過我特別喜歡『璿宮』。坐!」

  白浪點點頭坐下,小玉一面泡上清茶,一面說:「徐爺、白爺,今天想吃點什麼?」

  「『六藍根』先來兩壺。」徐瘋子揮手說:「其它的隨你啦。」

  小玉早明白徐瘋子的個性,抿著嘴笑笑說:「難得見徐爺帶朋友來,三娘說不定會親手下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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