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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有著一片廣大的土地,人們稱那塊土地為牧固圖大陸。

  牧固圖大陸中心偏東的地方,有個由人類建立的國度。

  那裡的人類自稱人族,大部分的居民由皇族與原生族混血而成,除了血統純正的「皇族」之外,皇族血統比例較多的稱「貴族」,原民血統較多的則稱「士族」,至於皇族血統極淡的就是一般的平民或稱「原民」,而數千年前的原生族幾乎已經消失殆盡。

  這四族中,「皇族」、「貴族」又合稱「上族」;由於「士族」與「平民」不易區分,所以有時沒有官職在身的「士族」也稱「平民」。

  「上族」與「平民」是兩個不同的階層,上族除掌管政經大權之外,更能修練上乘武術,延長生命,不過相對的也必須負擔抵擋四面外族侵略之責;而平民除生產、服侍、服勞役之外,幾乎沒有什麼身分地位,其中地位最高的少數也不過是商賈或是低級軍官。

  人族之外,牧固圖大陸還有其它五個種族,分別是木族、蛇族、熊族、魚族、鷲族。其中與人族接壤的有木族、蛇族以及熊族,木族在西、熊族在北、蛇族在南。

  對人族來說,其它各族體型巨大,鐵骨銅筋,在與人族的戰爭中,往往能夠以一當十,所以邊疆各城,對於軍伍的操練從不敢懈怠,而千年來,也發生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戰役……

  牧固圖紀元1145年二月十八日

  南角城西方數十公里處,一個小小的森林週邊,近兩萬名士兵正圍著那個森林,逐步逐步地推進。

  森林附近的一個小高地上,數百名官兵直挺挺地肅立著,在他們身後,兩個身著不同戎裝的青年正在對話。

  「啟稟衛國使。」玉樹臨風的青年向著另一個雄姿英發的青年說:「大軍應該已經把他們圍住了。」

  被稱為「衛國使」的青年眉頭皺著,似乎正遲疑著什麼事。

  「衛國使……」青年忽然說:「您若再不做決定,平南他們就要合圍了。」

  衛國使一怔,苦笑說:「安兄,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被稱做安兄的青年點了點頭說:「衛國使是難忘舊恩。」

  「你說的沒錯。」衛國使吸了一口氣說:「你覺得呢?」

  安兄沉默了片刻,才說:「這樣吧!我讓如卡、平南他們先停住部隊,衛國使可以再考慮一下……」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衛國使叫住安兄說:「他們還有多少人?」

  「莫約數十名。」安兄回過身來說:「皇族、貴族各占一半。」

  「好吧。」衛國使歎了一口氣說:「他們畢竟對我有恩,就私下網開一面,讓他們向木族走吧,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記得只能讓平南他們三人知道。」

  「屬下明白。」安兄臉色也是極為沉重,正要轉身時卻見前方森林一陣騷亂,百名士兵急急忙忙的從林中奔出,反向森林中圍入,安兄與衛國使兩人目光轉過,兩人同時皺起了眉頭。

  這時前方軍伍也知道不對,領隊的官兵一聲號令:「舉弓。」數百名士兵同時搭箭上弓弦,向著前方瞄準。

  「不知道是誰沖來了。」衛國使歎了一口氣說:「希望不是兩位公子。」

  「若真是……」安兄目光轉向衛國使說:「那也由不得我們了。」

  這時前方森林中隱隱然傳出一聲聲的慘呼,聲音也越來越近,衛國使將長劍拔出,搖搖頭說:「看來是難免了,若非炰旭大爺、離亂二爺,不會來得這麼快。」

  遠遠的刀光劍影在樹林中閃爍,忽然間,兩個頭髮披散,渾身衣褸散亂的中年人仗劍殺出重圍,遠遠見到前方高地上的兩人,一人一聲霹靂般的怒斥:「徐靖,你還有臉見我們?」

  「衛國使」徐靖還沒說話,兩人已經飛掠過數十公尺,向著高地直投而來。

  森林中雖然無法這般施展身法,但相對的也不易發箭,中年人這麼一沖,高地前的數百士兵同時放箭,數百支箭同時向著兩人蝟集過去。

  「安兄,你帶隊。」徐靖又歎了一口氣,身子驀然拔升十餘公尺,在半空中一個翻滾,向著掠來的兩名中年人飄了過去。

  這時那數百枝箭已經集中到前行一人的身前,那人手中長劍猛然爆出一片青光,一瞬間將數百枝箭攪得粉碎,他見徐靖已經飄了出來,目眥欲裂地大叫:「徐靖,大爺今日拿你墊背。」腳一點地,整個人向上方的徐靖迎了上去。

  「停箭!」安兄連忙叫。這樣的高手相爭,發箭也沒什麼用。

  只見空中兩人相距僅剩五公尺餘的時候,兩人竟是忽然間一個加速,向著對方沖過去,接著半空中一連串的爆響傳出,只見兩人同時一個騰身,向著兩方彈開。

  這時另一人已經撲到,他手中長劍一揮,青光爆起,同時跟著叫:「徐靖,納命來!」

  徐靖驀地在半空中一振,白離亂的長劍揮了個空,徐靖左手掌力一推,一股沛然的勁風湧出,將白離亂整個身形阻了下來。

  不知是因為剛剛一路殺出來耗費了功力,或是功力確有不如,兩個中年人落地後止不住樁,騰騰騰的連退了數步,而徐靖卻是飄然下落,恰好落在數百親兵之前十餘公尺。

  「大爺、二爺。」徐靖沉聲發話說:「您兩位還是退回森林吧,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前一人用力深吸了三口氣,手中長劍青光又閃,竟似是功力又復原了數成,他聲若洪鐘地說:「是我們看錯了你,我寧願死在你手裡。」

  徐靖眉頭微皺,他自然不能當著數百官兵面前說出自己想放對方一馬,徐靖眼見難以兩全,搖搖頭說:「炰旭大爺,你久鬥身疲,現在是打不過我的。」

  「打不過也要打!」大爺白炰旭爆吼一聲,身形一閃,竟似已經消失了蹤影,只勉強能見到兩道青光向著徐靖湧來。

  白離亂見狀也同時發勁,兩人彙集了四束青光,勢若奔雷地轟向徐靖。

  徐靖知道,這是白家久響盛名的左掌右劍,稀奇的是兩人的內力竟似乎沒有損失多少,「破天真氣」素稱耐久,果然名不虛傳。

  徐靖不敢久鬥,深吸了一口氣,右手長劍驀然發出白光,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圓圈,劍氣彌漫的同時,左掌猛然一推,忽然間發出了奇響的破空尖嘯聲,數十道白色劍氣順著掌勁輻射狀前湧,向著對方的四道青光轟去。

  兩方勁力這麼一交擊,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猛烈的氣流向著四面散溢飛射,近十公尺方圓的草石也向著四面激飛,十餘公尺後的官兵忽然間被勁氣一激,在塵煙滿天的情況下,霎時間都有股氣悶的感覺。

  待塵煙落盡,只見徐靖穩穩立在場中,白家兩兄弟卻是神色萎靡地以劍支地,看來是受了重傷,官兵們眼見徐靖大勝,不禁都發出了歡呼聲。

  在歡呼聲中,臉色慘白的白離亂望著徐靖,一口鮮血由口中冒出,他喘息地說:「沒想到……我們竟是輸在『陽光普照』這招之下?」

  徐靖臉色也十分複雜,他點點頭低聲說:「當年承蒙王爺教誨,徐靖才能創出此招,此恩徐靖從不敢忘。」

  「罷了……」白離亂與兄長對視一眼,兩人自知在徐靖面前已無力再戰,沒想到養虎貽患,當年自己父親培育出的人才今日竟然反噬。

  眼看兩人距離夠近,徐靖當機立斷傳音說:「大爺、二爺,請兩位率領族人向南退卻,逃至木族方有生機。」

  白炰旭眼睛一瞪,正要發話,白離亂猛然拉住說:「白炰旭,站住!」這兩兄弟其實是同父異母,向來感情不大好,彼此間多直接以姓名相稱。

  「白離亂!你相信他?」白炰旭轉回頭來瞪著白離亂。

  「走。」白離亂不再多說,再說下去,徐靖想放也放不了了,他硬扯著白炰旭向後方直奔,轉眼又殺入了森林中。

  徐靖任由其它士兵銜尾追去,轉回頭,徐靖目光望著剛剛那位玉樹臨風的青年說:「安兄,照著剛剛說的去做吧。」

  「是。」安兄不再多說,向著森林中飛掠而去。

  徐靖望著森林,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卻不知自己這次這麼做,會不會有什麼後果?牧固圖紀元1145年四月十日

  四面殺聲震天,煙硝四起,整個人族陷入了數百年未見的混亂中,北疆四城、東極城、南角城一日間易主,三方叛軍集結都城已近三十日,眼看城破在即。

  「神武皇」白呇價臉色沉重地站在城樓。這數十日,他眼看著守城的士兵越來越少,四面的敵人卻越聚越多,朝中的文武百官慢慢也都不知到哪裡去了。

  白呇價不由得心想,這是報應嗎?自己心神全放在遠征熊族之上,沒想到卻是禍起蕭牆,眼看都城將破,天下易手,傳了數百年的白姓皇朝就這麼丟了,自己怎麼對的起白氏列祖列宗?

  「啟稟父皇,西城只剩七千兵馬,快守不住了,請求支援。」三皇子白楠渾身浴血地從西面城牆奔來。

  終於守不住了嗎?白呇價望著自己的兒子白楠,一時之間,直是無言以對,自己的親兵也只剩不到一千人了,就算派出去,還能撐多久?

  白楠見父皇不說話,他四面一望,心中已經有數,只好慘然一笑說:「父皇……兒臣回去守城了。」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且慢。」白呇價叫住白楠,深吸一口氣說:「你把這一千人帶去。」

  「父皇?」白楠一怔,正要說話的時候,左督國王白康急急由城東奔來,遠遠就叫:「啟稟皇上,東面城牆就要撐不下去了……」

  難道該投降嗎?白呇價心中明白,便是投降,白氏一族還是難逃滅族的命運,這也是現在都城中白氏一族還在苦撐的緣故,白呇價輕歎了一口氣說:「你們各分五百人去吧……」

  驀地砰砰三聲炮響,四面圍攻的叛軍同時向後撤退,城外數十萬黑壓壓的兵馬有如潮水般退了回去,三人自然而然向外看,卻見數萬兵馬由南面出現,向著叛軍彙集,遠遠看去,叛軍隊伍的中軍大旗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南角徐」。

  「南角徐?」白呇價詫異地說。

  「一定是原來的『震南衛國使』徐靖。」白楠憤憤地接口說:「現在八成被叛軍封為南角王了。」

  「唔……」白呇價點點頭說:「這年輕人我也一直滿欣賞的,不過這麼快就封王,會不會太少年得志了?」徐靖才三十余歲,當年得封衛國使已是殊榮,沒想到這麼快就封王。白呇價心中暗歎,一向威震南疆的徐靖一到,城破只是指日間事,難怪叛軍會暫時撤退。

  「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左督國王白康咬牙切齒地咒駡。

  「父皇。」白楠不理會兩人的心緒,焦急地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白呇價回過神來,對白康說:「左督國王,你趁這個機會傳下軍令,棄守城牆,撤退改守皇城,這樣還能再多撐一段時間。」

  白康一怔,隨即領命去了,白呇價跟著轉向白楠,壓低聲音說:「楠兒,你把這本書交給十一弟。」一面從懷中取出一本發黃的薄冊。

  「這……給十一弟?」白楠接過書,不可置信地問。

  白呇價點點頭說:「他身材矮小,只要剃個光頭,可以假冒士族混出去。」

  「父皇,您呢?」白楠急著問。

  「朕留在這裡。」白呇價和藹一笑說:「這樣,你們的時間更多了。」

  「兒臣懂了。」白楠一咬牙說:「兒臣將把自己的破天真勁傳給十一弟。」

  「你願意這麼做就最好了。」白呇價遠遠望著四面的兵馬又開始移動,他一揮手說:「去吧。」

  白楠施禮後,迅速地往內城——皇城掠去。

  白呇價目光向外眺望開去,有些不舍地望著都城四面的景致。四面殺聲再度響起的同時,白呇價目光轉到了東北方蒼翠層巒的都玉山,心裡驀然湧起一個念頭——「都玉山啊都玉山……不知朕可還有機會一遊……」牧固圖紀元一一九八年七月二十日

  「劉、徐、陳三家……」一個二十余歲的年輕人仰天大叫:「我白浪非殺光他們不可。」

  「好!」一個老者盤坐在一旁,正緩緩倚靠在背後的一株大樹上,他望著少年人,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年輕人轉回頭來,見老人的面色慘白,急忙過去扶住老人說:「爺爺,你沒事吧?」

  老人搖搖頭,喘息地說:「浪兒……你要記得我們的血海深仇,近千名白家人死得不明不白……你……千萬別忘了……」

  「我不會忘的。」白浪見老人神色不對,緊張地問:「爺爺,你不是說你不會有事?」

  老人搖搖頭,不答白浪的問話,只斷斷續續地說:「他們五十年前的反叛……劉家是最大的獲利者……除了……除了劉家應該殺光之外,徐家……陳家……可以留下一些……以後可以幫你……傳宗接代,建立新的國度。」

  「爺爺。」白浪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他急急地叫:「你……你說過不會像爹一樣離開我的。」

  「對……對不起……」老人苦笑一聲說:「爺爺騙了你……白家祖傳破天神功……功在人在……功消……人亡……你天資極佳……白家要靠你……」

  「爺爺!你……你騙人……」白浪臉色蒼白地搖頭,他想起五年前,父親也是將功力灌輸到自己身上,而後氣散而亡,爺爺明明說他不會這樣的,原來是騙自己……原來是騙自己!

  「浪兒……」老人氣息逐漸變弱,他又喘了兩口氣才說:「別忘了你至少還要運功數日……才能將我的功力融會貫通……全部吸納,還要遮掩住……原有的功夫,千萬小心……」

  白浪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絕望地心想,為了報仇保命,白家殘餘的人已經東躲西藏了五十年,現在終於只剩下祖孫兩人,這樣值得嗎?

  「浪兒……」老人聲音越見微弱,他拉著白浪的手說:「千萬……別忘……了白家的深……」說到這裡,老人終於頭一歪,闔目而逝。

  「爺爺!」白浪慘叫一聲,緊緊抱著老人的身體,悲哀地想著,祖孫相依為命了五年多,從明天開始,自己就是孤零零一個人了,若是知道爺爺功力傳輸給自己之後非死不可,自己絕不能答應此事,爺爺,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白浪正悲痛莫名之時,前方林中似乎傳來一絲奇怪的聲音,白浪心裡忽然一驚,莫非是追兵到了?

  白浪從娘胎中便隨著長輩東奔西躲,警覺性和逃竄的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不過今日祖父乍逝,心神一亂,才少了警覺,任敵人欺近。這時一聞警,白浪猛一咬牙,心知爺爺的遺體自己是保不住了,驀然縱身一閃,向著西方直撲。

  白浪這一動,四方的斥喝聲立即傳出,果然是追兵到了。

  白浪一個騰挪,半空中硬生生向旁側挪了半公尺,手中的長劍同時拔出,向著眼前剛鑽出的一個士兵直刺。

  那名士兵發現白浪身形閃動之間,劍光向著自己直射,他吃了一驚,拔刀欲格,但白浪長劍迅如電閃,一瞬間已經穿心而過,那士兵慘呼一聲,向後翻倒,白浪毫不停留,劍法一展,青光隨身遊動,已經沖出了十餘公尺。

  這時白浪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叫聲:「白老頭已經死了,快去捉那個小子。」同時有數十人的聲息向著自己擁來。

  白浪與祖父的情感雖然深厚,不過這些年眼看親人一一死去,白浪已學會了硬起心腸,他一咬牙,毫不回頭地揮劍向著前方攔路的三人撲去。

  三人眼見白浪撲來,兩刀一棍立即硬梆梆地轟了過來,都是一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架勢。不過白浪知道自己不能被纏住,敵人雖然已經追來,但功力高強的想必先以爺爺作目標,等他們知道爺爺過世之後自然會來找自己,若等那些人趕到,自己功力不足,那是非死不可。

  自己死不足惜,但白家深仇未報,所有為白家犧牲的人都將死不瞑目,白浪一念及此,硬生生鑽入兩刀一棍之間,長劍左右一閃動,立即將兩個用刀的士兵除去。

  施棍的忽見眼前劍光一閃,他知道白家這個僅存的年輕人年紀雖輕,但功力已經不低,這時不及細思,大喊一聲長棍猛一掃,要拼個兩敗俱傷,沒想到一個眼花,長棍前端砰地一下擊中對方的腰間。

  這可大出意外,施棍的高興地大叫起來:「小畜生中招了!」剛叫完,卻見身旁兩名戰友正軟綿綿倒下,而白浪正冷著臉向自己揮劍而來。

  施棍的心裡一寒,轉身便跑,白浪若是要追,這人自然必死無疑,不過身後銳嘯頻傳,若拖到那些高手趕來,可是大大不妙,白浪瞪了施棍的背影一眼,換個方向疾行。

  奔出沒兩步,一個身著青袍的短須中年人從林間沖出,一見白浪便叫:「小畜生還想逃?接我『巨木龍將』徐浩天一掌!」他一騰身,在空中一併雙掌,直穿了下來。

  中年人徐浩天這一出手,隨著風聲卷起,林間枝葉立即颯然而動。白浪知道此人功力非同小可,他長劍一揚,長劍上青光倏忽間亮了起來,劍端上冒出了十餘公分的青色劍氣,向著中年人直迎過去。

  「破天劍氣!」徐浩天驚呼一聲,這種白家密傳功夫至少需要三十余載苦修,白浪才二十多歲居然已經練成?

  這時他也無法變式,徐浩天只好用上拿手絕活「巨木掌」,只見他兩掌一收一放,兩道勁流立時有如巨木撞擊般向白浪直轟。

  白浪毫不畏懼,他運足功力,身隨劍走,勁氣直穿入對方的掌力之中。中年人眼見白浪悍不畏死的模樣,心中一餒,掌力收回三成,閃身避讓。

  白浪正是要對方這麼作,他若是與對方硬碰硬,雖有可能拿下對方性命,卻依然會被對方的掌力擊傷,這些人現在身享榮華富貴,與自己孤寂一人大為不同,怎肯與自己同歸於盡?

  所以白浪見對方一閃,毫不轉折地穿過中年人讓出的方位,越林直走。

  徐浩天眼見一招就被白浪闖過,不由得大感慚愧,連忙由白浪身後推出一掌,掌力轟然而出,直撲白浪背心。

  白浪若是要閃掉這道掌力本不為難,但這時左右兩面同時又閃出數人,功力似乎並不弱於剛剛那名中年人,白浪知道若是一閃避,今日再也無法逃脫,索性全力急竄,同時運勁於背,硬擋這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徐浩天的掌力迅疾轟到了白浪背後,白浪渾身輕如棉絮,急竄的身法隨勁陡然加快了一倍,立即閃出對方的包圍。

  圍觀眾人看了不禁微驚,這小子的功夫莫非是打娘胎裡練的?居然能硬受「巨木龍將」宛如巨木撞擊的一掌?「巨木龍將」徐浩天心裡更是大吃一驚,自己這一掌足以裂木碎石,這小子居然能硬受這一下?

  不過白浪落下時終於頓了一頓,一口血噴了出來,這些人才心裡一松,這小子畢竟不是銅澆鐵鑄,總算是受傷了,眾人不再遲疑,緊追著白浪的身後殺去。

  白浪確實背部劇痛、已受內傷,不過「破天神功」本就具有越挫越勇的特性,他深吸一口氣,勁力立即遍佈全身,雙足急撐地面,身體急彈而起,望著林木茂密處直射了過去。

  眾人正要起身直追之時,眾人後方林中忽然閃出一個長須老人,眾人一見立時躬身說:「參見王上。」

  老人一點頭說:「小畜生呢?」

  眾人還沒回答,老人已經發現白浪離去方向,他一面急追一面說:「快追!白老匹夫的功力全轉移到他身上,若是讓他逃了,日後禍患無窮。」

  「是!」眾人齊應一聲,緊隨著這名長須老人的身後直奔。

  奔逃的白浪慌不擇路,穿林直走,忽見眼前林木一開,整片波光映照過來,白浪的心猛然一沉,自己居然已經奔到洱固河?

  洱固河深不見底、怪物無數,這可是絕路……白浪一轉身,卻見長須老人正一馬當先冉冉而來,一面冷斥說:「姓白的小畜生,認命吧。」

  白浪見兩人相距尚遠,老人的聲音卻一字字彷佛巨槌一般的直撞入自己耳中,心知自己絕不是此人對手,仔細一看,心裡又是一驚,此人身著王服,若非「北域王」劉群池便是「習回河王」徐苞。聽說「習回河王」功夫平平,封王不過是酬庸性質,這麼說來……莫非此人便是「北域王」劉群池?

  這可是人族中有數的高手,白浪知道,既是此人,便算是祖父在世也未必能穩操勝算,眼看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白浪一咬牙,騰身便向數公尺下方的河面急射。

  「還想逃?」「北域王」劉群池大喝一聲,身形忽然加快,轉眼穿過了十餘公尺的距離,一掌向著白浪的背心急印。

  這一下勢若奔雷,白浪連閃的機會也沒有,背心一疼,眼前一黑,急射的身形忽然被頂得向上騰起,手中長劍也撒手掉落、翻落河中。

  「北域王」劉群池一擊便中,翻身飄回河崖,眼見白浪正向河中摔去,他兩手一揮,袖袍驀然一甩,一股強大的內息急卷而出,將白浪緩緩地吸回。

  「巨木龍將」徐浩天等人這才追到,連忙歌功頌德的說:「賀喜王上立此大功。」

  「北域王」劉群池正微感得意的點頭時,洱固河忽然浪奔如山,轟隆一聲,一個黑色的龐然巨物沖出水面,巨口一張,猛然向著飄回河岸的白浪吸去。

  什麼怪物?除了北域王依然站在河岸,眾人忍不住驚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北域王暴斥一聲:「是蛙鯨!……這孽畜!」他只覺一股大力湧來,當即猛然加運內力,要把白浪吸回。

  蛙鯨是洱固河特產的一種生物,頭圓尾鈍、腹下生有四蹼,其色墨黑、通體刀槍不入,最大可達二十餘公尺長,數量雖不多,但卻喜食河上生物。

  整條洱固河除了北域城北一段較淺處外,其它地方都有蛙鯨出沒,使得洱固河成為熊族與人族的天然屏障,無論人族北攻或是熊族南征,除了從那一段河面越過之外,別無他法;所以北域城也成為北疆最重要的軍事大鎮。

  雖說白浪受了「北域王」劉群池那一掌,現在八成去死不遠,不過這時蛙鯨忽然出現,「北域王」劉群池直覺地相應加力,想將半死不活的白浪給吸回岸上。

  蛙鯨沒想到有人敢搶自己口中的美食,它「哇」的大叫一聲,一鼓息,兩腮有如風箱般的扯動,吸力頓時大了起來。

  「北域王」劉群池雖是人族中有數的高手,卻終究不是蛙鯨的對手,見蛙鯨這麼一發力,狂風急卷、自己馬步鬆動,有些不穩的跡象,莫要連自己都被吸了進去,終於歎了一口氣,抽手飄退。

  「北域王」劉群池的內息一去,白浪的身體立即被蛙鯨吸入。蛙鯨將白浪一吞入腹,跟著又「哇」了一聲,這才似乎滿意地緩緩沉了下去,沒片刻,河水又恢復平靜無波的模樣,似乎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其它眾兵將都看出來「北域王」剛剛吃了虧,這時誰也不敢說話,免得殃及池魚。

  「北域王」劉群池站在岸邊,沉默良久之後終於回身,對著眾人大聲說:「把白南律匹夫的腦袋割下,送回都城!」隨即飄身而去。

  眾人齊聲應是,眼見「北域王」已去,眾人的神色也輕鬆起來,大亂至今五十年,直到今日終於將過去白姓皇室的最後一脈除去,等人頭送到都城,「天定皇」陛下必有賞賜,以後有太平的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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