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莫仁 > 噩盡島Ⅱ | 上頁 下頁
二四


  轉眼一個月過去,犬戎族雖然一直攻不入防線,但城外戰況越來越是激烈,城牆邊炮火聲從沒停過,空中鬥天部隊、魔法部隊和禺強族也是日日激鬥,每天送回來的傷者越來越多。

  沈洛年其他的醫術不會,但止血、縫合、急救這方面可當真是老經驗,畢竟當年數日內救治近千牛頭族可也不是白乾的。他本具有血飲袍止血、時間控制與輕化加速能力,只眨眼間就能把傷口止血、縫合,再加上可凝止傷處、催動生機的光靈之術,配合作弊專用的耳中輕疾協助診療……在別地方得躺上幾個月工夫的傷患,到了這地方卻往往不到一星期就被趕出醫院、送回戰場。

  隨著出院病患逐漸增加,一向只收女徒的圓足教,突然出了個十餘歲年輕男性光靈師之事,快速傳遍全城,「神醫沈凡」之名不脛而走。

  今日午間,沈洛年剛處理好一批送回的傷者,眼見空了下來,連忙躲回醫師休息處養神,免得等會兒看到新來的病患,又忍不住出手幫忙。他縫合速度雖快,但卻頗消耗精神力,還是需要休息。

  休息室空間並不大,主要是讓醫護人員有個稍微喘息的地方,裡面有著義工準備好的茶水、幾張桌椅,還有一片數公尺寬、鋪設著軟墊的大型通鋪,方便醫護人員短暫休息。

  但這兒既然是由圓足醫院為主要組成的分支單位,無論是醫生、實習生或護理人員,統統都是女性,通鋪上往往也都躺著休息的女子,就算偶爾沒人,說不定下一刻又會有人想上去休息,沈洛年自然不便躺上那滿是脂粉味的地方,通常都一個人坐在地上盤坐冥思。

  卻是沈洛年從百年昏睡中清醒之後,隨著時間過去,慢慢也頗有點懷念陪了自己百年的精靈,雖然現在仍能在周圍感覺到精靈的存在,卻沒什麼實際溝通的感覺,所以他閑來無事,也會嘗試著以冥思之法,和精靈作思想上的接觸。

  這雖然算不上溝通或交談,卻頗有種親近的感覺,偶爾還能體會到精靈想傳遞的一些訊息;而不只是如此,沈洛年還發現,當進入深層交流的階段,精智力恢復的速度也特別快,這可是百年前沒有過的經驗,沈洛年只能猜測,或者因為當年自己冥思時,根本只是閉目發呆,並沒有真正入定吧?

  就在這時候,精靈突然傳來了一個示警般的反應,沈洛年微微一怔,張開眼睛,卻見於丹翠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剪刀,正趴跪在自己面前,把刀向著自己脖子伸來。

  「幹嘛!」沈洛年一驚,身子倏然往後仰出,閃過了這一剪。

  「唉啊!又失敗了!」於丹翠氣呼呼地叫了起來:「幹嘛這時候醒?快,聽姊姊話,把鬍子剃掉!」同一時間,周圍同時傳出好幾個女子笑出來的聲音,卻是有不少護理少女也正躲在一旁看戲。

  「不要!」沈洛年護住自己下巴說:「鬍子關你屁事。」卻是沈洛年這一個月完全沒剃鬍鬚,他鬍子雖然不至於濃密滿腮,口唇旁到下巴卻也當真冒出了一大片。

  「這樣很難看啦,以前好看多了。」於丹翠湊近認真地說:「而且我和人打賭了,一定要把你的鬍子剃掉!」

  「那你準備輸吧。」沈洛年哼了一聲,推開剪刀說。「那不然剪頭髮?」於丹翠又說。

  「不要。」沈洛年留起發須,是為了怕遇到百年前的熟人,他偶爾還偷偷使用光術加速生長,這種事自然不用對於丹翠解釋。他只皺眉說:「累死了,別來吵我休息。」

  「嘖。」於丹翠收起剪刀,不甘願地站起,一面說:「怎麼不上床睡?」

  「不用。」沈洛年說。

  「別不好意思了啦,大家不會介意的。」於丹翠笑說:「醫院裡面的大家都知道,沈凡對女人沒興趣。」

  「誰說的?」沈洛年板起臉說。

  「你知道正常男子一天會偷瞄女人幾次嗎?」於丹翠笑說:「我們本來還以為你性向比較特別,但是你也沒怎麼瞄過男人啊,這是怎麼回事?」

  「呃。」沈洛年微微一怔,倒也不知該如何辯白。鳳靈之體作用下,單憑外貌對自己已經沒了吸引力,在醫院工作又忙又累,而他與大多數人都不熟識,自然產生不了好感,在沒有好感的前提下,外貌就產生不了吸引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只有那種足以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比如安荑、雪麗或三位公主,可能會讓他以欣賞「造物之美」的心態多看幾眼,其他女子很難讓他多留意。

  于丹翠見沈洛年不吭聲,湊近他耳邊說:「你不覺得常有小護士在你旁邊偷笑嗎?傻瓜,那就是對你有意思啊,誰教你都不理她們?」

  笑?沈洛年想想還真有,不過通常都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麼,目光掃過去,除了有點調皮和害羞之外,也感覺不到別的心思,說有意思似乎也太過了……自己可不是賴一心那種帥哥,何況現在滿臉鬍子,看來頗有些狼狽,不被取笑已經不錯了。

  不過沈洛年卻不知,他遇到傷患時,心神一集中,那處理傷口、縫合包紮的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楚,已經變成彷佛表演一般的神技。不少有志習醫的年輕女子,敬佩之餘,確實會忍不住激起欽慕之心。不過這種時候,沈洛年也沒時間看她們的氣味,而當治療一結束,沈洛年往往又變成那副冷淡的模樣,對人愛理不理,縱有欽慕之心也很容易被澆熄,他自然發現不了。

  于丹翠見沈洛年不說話,又開口說:「好吧,就算不管頭髮和鬍子,我怎沒看過你換別種衣服啊?老穿這暗暗的紅色袍,看起來好陰沉!」

  「我本來就陰沉。」沈洛年沒好氣地說:「幹嘛跑來問東問西,沒病人進來了啊?」

  於丹翠笑說:「哎喲,我也得休息一下啊。」事實上於丹翠雖然沒有醫生身分,但圓足教中人大多知道她的能耐,平常多被安排在第一線,負責分辨各傷患的嚴重性,決定處置的先後,有時還得作最緊急的處置,這份工作可不輕鬆。

  「那就快睡吧。」沈洛年皺眉說:「別吵到大家休息。」

  「好凶。」於丹翠嘟起嘴說:「我們神醫名氣變大以後,脾氣也變大了呢。」

  這話一說,床上、床下,房中的七、八個女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沈洛年卻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白了於丹翠一眼。

  就在這時,一連串急促的鈴聲,叮噹叮噹地傳了進來,眾人臉色一變,床上的醫護人員紛紛爬起,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也放下茶水,起身往外走,而沈洛年點地之間,更已飄掠出了門外……原來這鈴鐺聲是入口那兒的通訊,代表運來了一大批緊急傷患,所有休息的人都得立即出來支持。

  沈洛年剛穿過放滿病床的走道、房間,奔到入口的大廳,數十名傷者正被許多士兵搬了進來,不少人正喊著醫生,大廳那兒的醫療人員也跟著忙進忙出。沈洛年正想找個看來嚴重又沒人治療的病患先處理,突然聽到門口有人大叫:「這兒受傷最嚴重,哪個醫生快來幫忙?」

  沈洛年抬頭望去,卻見大喊的居然是一個月不見的雪麗,她正隨著一個擔架奔入,臉上都是焦急和慌張,而那擔架上滿是鮮血,還在不斷往外滴,不知誰受了什麼傷,連血都止不了。

  還沒看過雪麗臉上冒出這種表情,擔架上那人很明顯受了重傷,不然也不會流這麼多血。沈洛年快速地奔過去,卻見擔架上女子胸口正中央被劃傷一排五爪裂口,衣服和血肉混在一起,傷口還在不斷地冒血。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安荑,她因失血過多,疼痛過度,昏昏沉沉的已經快要陷入昏迷。

  這時代不便輸血,這種難以止血的複雜傷口,可比斷手、斷腳還危險,隨著擔架就定位,沈洛年喊了一聲:「都退開。」

  「沈凡?」雪麗見到沈凡吃了一驚,卻被其他幾名護士拉開了兩步,沈洛年隨即兩手齊動,以大範圍光術凝停安荑胸腹間機能。數秒過去,那不斷噴濺的血液整個停了下來,幾名護士一擁而上,快速地以棉花紗布吸去血泊,把傷口弄乾淨,一面把那已經破開的勁裝剪開,戰鬥用束身內衣扯下。

  安荑胸部形狀雖美,但這時正中央破了五道大裂口,自然沒什麼好欣賞的,就算一般男性醫生,在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刻,也不會胡思亂想。當下沈洛年仔細以探查之法檢查了一番,總算傷口沒透入胸腔,只有幾根肋骨似乎有了裂痕,他將偏移的肋骨對穩,一揮手間,安荑胸口翻開的皮肉裂口突然密合,沈洛年右手拿起針線,正準備縫合時,他突然心念一轉,頓了下來,目光望向安荑。

  而安荑出血一止,精神三分,加上胸腔以下瞬間凝止,疼痛大減,那雙明眸也正看著沈洛年,對於胸口在沈洛年面前敞開,她似乎並不怎麼介意。

  這女人到這種時候還是這副淡定無所謂的模樣?沈洛年開口說:「安荑,我要解開光術了,會痛。」

  安荑微微點頭,表示瞭解的同時,幾個護士一起叫了起來:「沈光靈師?還沒縫合傷口啊。」

  「知道。」沈洛年整只左上臂仍輕壓在安荑胸口上方,逼合著傷口,右手光術一透,先解開了凝止之術,再高速催動著安荑體內的自愈生長效果,而凝止之術一去,安荑蒼白的臉上馬上冒出一滴滴冷汗,看得出來十分疼痛,但她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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