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盡島Ⅱ(20)_莫仁

二〇

　　「好。」狄韻回頭說：「安荑。」

　　安荑點頭站起說：「撼山、魔法、揚武各小隊長注意，立刻將本隊打散三組，重新混成三隊，以二一模式輪班，五分鐘之後步行出發！」

　　命令一下，各隊馬上動了起來，馬車和馬聚集在一處，人員開始動作，散出四面尋找適當的妖怪。

　　第七章我胡猜的！

　　晚上妖怪並不好找，何況大多妖怪都懂得隱匿氣息，就算鬥天部隊擁有過人的視力，加上今日月色明亮，想在密林中發現妖怪的蹤跡，依然十分不容易。幾個小時過去，一直沒有消息傳回。

　　於丹翠突然發現今晚沒法和狄韻等人同帳休息，自然大失所望，抓著沒有反應的沈洛年直抱怨，最後終於累了，窩在小馬車中，裹著外袍打瞌睡。沈洛年體力不同普通人，精神倒還健旺，他自然不便和睡著的於丹翠擠在一起，只找了個暗影處，靠著樹木坐下，一面感受著周圍的狀態。

　　而輪值休息的十餘人，也正抓著時機休息。火堆旁，狄韻、安荑、羅鏡三人正不知討論著什麼，雪麗添了添柴火，目光掃到沈洛年，突然露出有點調皮的笑容，起身走了過去，在沈洛年面前彎下腰，歪著頭看了看他的臉。

　　這女人跑來幹嘛？沈洛年微微一怔，和雪麗目光對視著。昨天坐在雪麗身後，倒沒時間細看她的長相，那一頭紅褐色頭髮十分惹眼，五官也算醒目動人；她的皮膚雖然白皙，卻和東方人膚白女子的瑩潤如玉不同，有種帶點粉白色感覺，加上豐滿健美的身段，整體來說，算得上是一個美女。

　　不過長相對沈洛年來說意義不大，他看著雪麗，見她眼睛轉啊轉的，似乎正考慮著該怎麼開口。

　　沈洛年畢竟不討厭她透出的氣味，輕咳了一聲說：「有事？」

　　「沈凡，我想問你問題。」雪麗一笑轉身，坐在沈洛年身旁說：「安荑跟我說，聽說光靈之術是一種預支生命的咒術，不能隨便使用的，對嗎？」

　　預支生命？雖然不精確，也不算說謊，這種對外的形容方式倒是挺有趣，可以有效減少被要求使用的可能性，沈洛年馬上點頭說：「對。」

　　「那什麼情況下才能使用呢？」雪麗頗有興趣地說。

　　「若一般醫療方法沒法解決，才會用。」沈洛年說。

　　「喔……」雪麗想想又說：「那我問你，你昨天在我背後突然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沈洛年一怔。

　　「對啊，我騎馬載你的時候。」雪麗說：「那時我老覺得不對勁，又不知道哪兒不對，和載別人都不一樣。」

　　沈洛年這才知道雪麗想問什麼，看來她也許因為功夫不錯，身體反應和感受度都很靈敏，所以察覺有異。沈洛年不知如何解釋，只好撒賴，當下搖頭說：「我沒做什麼。」

　　「咦？」雪麗一臉迷惑地說：「真的嗎？」

　　「真的。」沈洛年說。

　　雪麗似乎相信了，她想了想，突然湊近低聲說：「如果你下次要用光靈之術，記得叫我來看喔，我想看！」

　　沈洛年一面看著雪麗，一面聽她說話，漸漸發現這女孩似乎是難得少見的率直個性，口中所說和心中所想幾乎完全一樣，話中完全沒有隱含其他意思。面對她，這種能看透人心的能力彷佛沒有意義，過去倒沒見過這種人……就連那小草包山芷，偶爾都還有點小小心機……卻不知道過了百年，那幾個小仙獸現在怎樣了？應該還沒長大吧？

　　雪麗見沈洛年帶著微笑不說話，詫異地說：「怎麼樣啊？」

　　「喔。」沈洛年回過神說：「如果你在附近，我會叫你的。」

　　「一定喔。」雪麗高興起來，一面又有點興奮地說：「學醫不是很難嗎？聽說你才十幾歲，好年輕，怎麼能當上光靈師的啊？」

　　雖然個性不錯，但好奇心就太豐富了……就算要表現和善的一面，沈洛年的耐性還是頗有限，何況這種問題明擺著要撒謊才能應付。沈洛年咳了一聲說：「你和人說話都這麼近嗎？」

　　卻是雪麗湊近之後，就沒再退回去，兩人本就坐得近，這麼一靠過來，不只氣息相聞，連身體都貼在一起，那豐滿的胸部還擠在沈洛年手臂上，沈洛年雖然不介意，但既然看清她這動作只是無心，加上似乎感覺到周圍射來了幾道帶著妒意的視線，忍不住開口提示。

　　雪麗一怔，連忙退開半尺，一面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說：「哈，我以前習慣了……韻小姐和安荑說過我好多次，我老是改不掉。」

　　難怪會有這麼多古怪的視線……一般男子哪受得了這種撩撥？難免會想入非非、見色起心，看來雪麗還挺受歡迎……這種個性和外貌的女子，受歡迎倒也不意外就是了。沈洛年點點頭說：「我知道，沒關係。」

　　雪麗想了想，突然看著沈洛年，睜大眼睛說：「你有點怪。」

　　「呃？」沈洛年微微一怔。

　　「可是我不討厭！」雪麗突然一笑說：「我們做好朋友吧？」

　　這話也說得太自在了吧？沈洛年雖然看得出雪麗沒有別的意思，但女孩子可以隨便對男性這麼說話嗎？這人該說天真還是幼稚？他呆了片刻才說：「你對別人也都這樣說話嗎？你一定常惹麻煩吧？」

　　「你怎麼知道？我有點喜歡你了喔！」雪麗笑著用手拍拍自己頭說：「安荑每次都說我沒有腦袋，啊，安荑來了！糟糕！」

　　沈洛年轉頭，果然看到安荑正皺著眉頭走近，他們那兒似乎已經討論到了一個段落，羅鏡已經退開，狄韻也正微笑望著這兒，不過雖然狄韻和安荑兩人表情不同，沈洛年卻看得出來，兩人都是那種「又有麻煩了」的心情。

　　「你快過去吧。」沈洛年說：「不然又要挨駡了。」

　　「對啊。」雪麗湊到沈洛年耳畔，有些得意地低聲說：「希望安荑不會念你太久。」

　　沈洛年一怔，又有點刮目相看。雪麗其實一點也不笨吧，但她為什麼這麼做？雪麗說完跳起往週邊跑，還對安荑笑扮了個鬼臉，安荑腳步先是微微一頓，但還是向著沈洛年走來。

　　安荑停在沈洛年一步之前，直挺挺地站著，停了幾秒，一直沒開口。沈洛年也正望著安荑，她的身材比雪麗高挑了些，也許曲線沒那麼突出，卻算得上穠纖合度，她似乎也不是看不起人，只不過就是打從心底一點喜悅的念頭也沒有，此時因為雪麗的事情，想當然耳，她除了冷淡之外，還多了一點困擾。

　　在這隊伍之中，安荑身為狄韻的副手，按理算是沈洛年的上司，對稍微有點上下觀念或懂得看臉色的人來說，上司這麼神色不善地站在眼前，除非十分熟稔，通常都會主動站起，但恰好沈洛年不大有上下觀念，也不怎麼在乎別人臉色，見安荑一副來找碴的模樣，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只好讓她就這麼站在眼前，倒沒想到應該站起來。

　　安荑等了片刻，見沈洛年毫無反應，不禁微微皺眉，沈洛年畢竟不是真的軍人，也不能隨便下令，若就這樣站在高處對人說話，似乎不大妥……安荑想了想，索性自己蹲下，這才說：「沈凡。」

　　「是？」沈洛年說。

　　「也許該跟你說，雪麗對新認識的人總是特別有興趣，但新鮮感消失……又會不一樣。」安荑說：「而她直肚直腸的，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但話裡其實沒有『多餘』的意思，希望你別誤會。」

　　這倒是實話，沈洛年點頭說：「我明白。」

　　不過安荑卻透出一股「你真明白嗎」的氣味，遲疑了一下才說：「她有時候說話沒經過大腦，隨口就說了，別太認真。」

　　沈洛年忍不住說：「她其實不像都沒想過。」

　　安荑一怔，沒想到沈洛年會突然反駁自己，正皺眉，卻聽沈洛年說：「她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出來的話其實挺認真。」

　　這話確讓安荑頗有點刮目相看，她上下看了沈洛年兩眼，沉吟著還不知該怎麼接下去，沈洛年已經說：「總之你擔心的事，不用擔心。」

　　安荑有點訝異地上下看了看沈洛年，嘴角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說：「若是真的，那就最好。」說完，一轉身去了。

　　看到她那抹笑意的沈洛年，卻不禁有點感歎，平常幾乎只能看到安荑禮貌性的笑容，但這次的笑容彷佛冰山中透出暖意，讓人舒服多了，若多笑點不是挺好嗎？真是可惜了那個姿容。

　　而安荑回到狄韻身旁，兩人交談了兩句，狄韻也疑惑地看了沈洛年兩眼，不過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處理，兩人過不多久就沒再理會沈洛年，又討論起別的事情。

　　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偶爾傳來了幾個找到妖怪的訊息，安荑告知羅鏡形貌之後，羅鏡卻老是搖頭，似乎都不適合，到後來，連沈洛年都靠在樹幹旁假寐，懶得等結果。

　　睡睡醒醒地過了一段時間，沈洛年突然感覺到身上被人披上了什麼，他微微一驚睜開眼，卻見於丹翠站在自己面前，剛拿件袍子往自己身上蓋，而森林上緣隱隱透出光芒，似乎天也漸漸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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