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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這是什麼話?沈洛年微微一怔,但他還沒開口,沈商山已經疑惑地說:「人說道武門乃古傳武術宗派,承襲漢末道武雙修之法至今,已有近兩千年歷史,更有人說三國能出現如此多名將,與當時道武門盛行有關,這樣的功夫,怎會和沒練過功夫的一樣?」

  這是怎麼傳的,居然扯到三國去了?莫非關羽和呂布也有變體練氣功?媽啦!說不定是真的喔?不然後世為什麼沒出產那種怪物了?沈洛年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暗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不是雙修之法,是以道入武之法。」葉瑋珊淡淡地插嘴。

  「其實說雙修之法也不為過。」李翰微微一笑說。

  「那是你們。」葉瑋珊不讓地說:「道武門可不是只有兼修一派。」

  「也有道理。」李翰輕輕搖了搖手,表示不想爭執下去,轉頭對沈商山說:「見笑了,確實用『以道入武』來形容,比較精准。」

  「原來如此,請繼續。」沈商山拿出一本小筆記本,在上面作著紀錄。

  「過去歷史流脈已經失傳,漢末哪些人學過以道入武之法,今不可考。」李翰認真地說:「不過道武門武技有個特色,不重視姿勢、體態,比如說……沒有所謂的『馬弓步』,也沒有所謂的『架子』,只專注於快、狠、准三訣,若把准度和速度忽略,只看外觀,戰鬥的時候,會和沒練過武很像。」

  「可以說說為什麼會這樣嗎?」沈商山還是第一次聽見道武門人闡釋自己的武技,忍不住問。

  「沈先生可聽過道武門的氣功?」李翰說。

  「當然。」沈商山說:「聽說和一般氣功寫法不同?」

  「嗯,其實同音同義,只不過用這個字,可以更清楚表達正確的含意。」李翰一轉話題,又說:「一般武術,收放過程間很重視全身力量的貫穿和支點、杠杆原理,在數千年的演變下,找出了某些特別穩固、或特別容易借力發力、或特別容易閃躲騰動的姿勢動作,以此為基準,創出各種不同的招式……比如一個沒鍛煉過的普通人,隨手揮拳,可以發揮出大概四、五十斤的力道,但如果姿勢正確、立馬沉腰、全身氣力串起,則不難超出百餘斤;防禦也是一樣,適當的姿勢,可以承受更大的力量,這就是一般不練 氣的武術,招式運用的攻防原理。」

  說這麼多幹嘛?葉瑋珊瞄了李翰一眼,不過說實在話,葉瑋珊雖屬道武門,卻也不明白這些道理,倒亦有三分興趣想聽下去。

  沈商山當然更是連連點頭,一面說:「果然如此,那為什麼道武門會不同呢?」

  「以同樣的例子來說明。」李翰說:「道武門的氣功學會後,只要以氣運勁,馬上可增加千斤力道,那麼隨手亂揮的一千零三十斤,和立馬沉腰的一千一百斤,差別已微乎其微,如果隨手亂揮速度比較快的話,當然亂揮,何須在意架式?」

  「一千……?」沈商山愣在那兒。

  「只是舉例而已,和個人體質、修為仍有關係。」李翰說。

  「我明白了……」沈商山一轉念說:「不對啊,我曾聽說,其他武術也有練氣功,但沒有這種理論。」

  「這就是由道入武的特色。」李翰說:「其他宗派固然也會修煉氣功,但只能由一點微末氣息開始培養起,慢慢循序漸進,如此一來,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達到道武門入門弟子的境界,更別提能不能在一、二十年內,讓 氣功威力大於肌力……這些招式自有其存在的價值,只不過道武門人用不著而已。」

  李翰說到這兒,轉頭看著葉瑋珊微笑說:「這些事情,白宗應該也很清楚才是,葉小姐怎麼似乎有點疑惑?」

  不知道不行嗎?葉瑋珊正感惱火的時候,卻聽沈洛年開口說:「白宗是專修脈,瑋珊專煉外氣,對招式動作沒興趣,不知道是正常的,但一心就很清楚。」

  看著眾人目光望向自己,沈洛年接著說:「我的匕首招式就是一心教的,所以動作會像道武門的動作,就這樣而已。」

  「確實從你身上感受不到氣息。」李翰臉色凝重地說:「但你體能和速度,卻和正常人差異太大,倒像已經變體的人,而且你還沒解釋看透妖氣的問題,非變體者如何能感受到妖 氣?當時我倆並肩作戰,我借著氣功,動作速度遠快於你,但你絲毫不用觀察,隨手一揮便正中要害,最後殺的妖怪數量居然不下於我,這若非對妖氣格外敏銳,怎能辦到?」

  「什麼?」沈商山瞪大眼睛看著沈洛年說:「你去打妖怪?還殺了很多隻?」

  「只有幾隻啦,剛好遇到沒辦法……」沈洛年有點頭痛了,不知該怎麼解釋,他頭一大,就開始煩,一煩就失去耐性,何況剛剛李翰不知有心還是無心,無端端用言語刺了葉瑋珊一下,也讓他頗不爽快,沈洛年當下板起臉說:「我何必向你解釋?不管你怎麼想都不關我事,我不想聊了,請走吧。」

  「洛年?」沈商山意外地說。

  「叔叔,我確實有殺妖怪,但這可不是做壞事,沒必要和人交代什麼。」沈洛年轉頭看著葉瑋珊,臉色放緩了些說:「如果不聊這些,我歡迎你多坐一陣子。」至於李翰,他就連客氣話都懶得說了。

  李翰倒沒想到突然吃了一頓排頭,一時說不出話來,葉瑋珊倒是暗暗好笑,她早知沈洛年脾氣不小,只沒想到發作得這麼快,想到沈洛年發脾氣之前還幫自己說了幾句話,葉瑋珊不禁有三分感激,但又因為彼此立場不同,還多了點微妙的感覺。

  李翰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思考了幾秒之後,收起笑容說:「既然客氣話沒用,那我就直說了。」

  又怎樣了?沈洛年皺眉看著李翰,沒吭聲。

  「我和葉小姐,分別代表李宗、白宗的第二代,我們兩人一致認為你和道武門有關。」李翰見沈洛年瞪大眼睛,他搶著說:「不管你自己怎麼說,我們的專業判斷,在法律上絕對有效。」

  講起法律了?沈洛年莫名其妙,瞄了葉瑋珊一眼,只聽李翰接著說:「如今時局緊張,所有道武門人都要受統籌管理,這不是你一句我不願意就可以反對的,何宗一脈已經被通緝了,你可知道?」

  有沒有搞錯啊?沈洛年皺眉說:「媽的,這還有沒有自由啊?你們不怕我去找媒體嗎?」

  「你覺得現在的社會輿論,會支持一個獨善其身的道武門人嗎?尤其在發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後?」李翰肅然說:「老實說,何宗一脈拒絕和妖怪對抗,消息一傳出,他們的宗派場所馬上被暴民破壞,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邊,你想淪落到那種地步嗎?」

  威脅我?媽的誰怕誰?若是客氣點還可能有商量,硬來就沒話好說了,沈洛年本就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人,他瞪眼說:「混蛋,你找人來抓我啊!」

  「洛年?」葉瑋珊吃了一驚。

  「洛年,怎麼這麼沒禮貌?」沈商山也意外地說。

  沈洛年對叔叔總還有敬意,頓了頓才悶聲說:「他不覺得自己囉唆,我會嫌煩。」

  李翰也沒想到才十幾歲的沈洛年居然軟硬不吃,這下可拉不下臉,他沉臉站起說:「我今日來此,是以為臺灣另有一個宗派,想來表示善意,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蠻惡,今日到此為止,等命令下來,我們很快就會再碰面!」

  聽起來李宗還兼抓人?是不是惹錯人了?媽的,不管這麼多了,到時候再說!難道這世界真被妖怪嚇得不講道理了嗎?

  「李先生,且慢。」葉瑋珊可不想搞成這樣,連忙說。

  「葉小姐有何高見?」李翰轉頭說。

  葉瑋珊可也不知該怎麼轉圜,沈洛年其實已經把話說絕了,根本不知該怎麼幫他說話。

  就在這時,突然沈洛年的房門開了,懷真跳了出來,對著李翰笑嘻嘻的說:「等等,洛年脾氣大,對不起喔,別生氣。」

  只要是正常人,看到懷真都會軟了半截,李翰的怒氣馬上不見了,結巴地說:「沒什麼,沒生氣。」

  「是我不准洛年說的。」懷真在沈洛年身旁坐下,微微一笑說:「其實我是洛年的遠房表姊,洛年的功夫是我教的。」

  哪門子的遠房表姊?沈洛年被這話一驚,氣倒是消了,愕然看著懷真,不知她要怎麼掰下去。

  「遠房表姊?哪兒來的?」果然真正的親戚沈商山第一個懷疑,疑惑地問。

  「就是……我的外婆的弟弟,和洛年的姨表姑的丈夫,以前是結拜兄弟,好像是這樣啦。」懷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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