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令狐庸 > 風流老頑童 | 上頁 下頁
一七


  當下思忘雖看出他劍招中的諸多破綻卻並不言語,唯恐自己說出來不對了讓有琴聞櫻見笑。

  其實他這是多慮了。獨孤求敗劍術通神,楊過其時已達獨孤求敗當年的劍術水準不說,更有超出獨孤求敗之處。當年他曾修習過全真劍法,之後又修習了玉女劍法。那全真劍法博大精深,其實乃是極其高炒精深的劍法,全真諸道仗此行俠江湖立下許多威名,那自是非同小可。後來所習的玉女劍法卻恰恰是這全真劍法的剋星,處處專是尋求全真劍法中的破綻,那更是奇妙之極的劍法了。有此劍法做根基而修習獨孤求敗的練劍之術,只怕天下幾百年內再也無人有此奇緣。以劍而論,楊過當可說得是天下無敵。

  思忘雖然年紀幼小,但實乃習武之上上根苗。當年于荒野之中,天下五絕之中倒有三絕見了他都極是喜愛,兼之聰敏過人,尋常之人所習三年之事,他一年便已學完。楊過久曆江湖,臨敵經驗十分豐富,又不似郭靖那樣肚子裡有水倒不出來。這一對父子有教有學,結果如何,那自是可想而知了。

  其實更有許多旁人所可想而不可知之處。

  楊過那日從華山下來,同長眉老人一戰,頓使他悟到了以無劍勝有劍,以無招勝有招的武學至高無上的境界。因此他教思忘武功劍招之時,往往無論多麼精妙的劍招,怎麼解,怎麼破,他也都一併一一講解。初時思忘暗暗記湧,依法演習,默默領會,到得後來,終於有一日問道:「爸爸,你雖教了我這許多的精妙招式,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能被別人破得,那不是還不如沒有這些累贅之極的勞什子劍招了呢!」楊過遂大笑,給他講解了以無招勝有招的至上武學。思忘頓然領悟。那其實不是思忘天才過人,小小年紀就能領略至高武學,而是楊過教導有方,從一開始的那一天,就為這最後領悟的一日鋪下道路。

  那時思忘十一歲,其後一年有餘,除了精研劍招劍式之外,尚勤修內功,並暗自鑽研劍法劍術上的無窮奧妙。楊過此後再不給恩忘講劍,只給他講解各派武學的長短和臨敵經驗。

  至此,到思忘被劫來六合谷中之時,楊思忘於劍術造詣,實已達到了江湖上一流商手的境地,只是他自己尚臣不知而已。楊過自然知道他的劍術當今天下除自己之外已沒有放手,但怎會與他說知呢?

  思忘小小年紀,內功自然不如別人,那日被綠衣雙使一陣驚嚇,心中實在已把自己當成了孩子,卻如何會想到如果一劍在手,縱是綠衣雙使這等高手也奈何不得自己呢?

  但自從六合穀療傷,他的心中實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有琴聞櫻個性奇特,渾沒將世俗的一切現成規範放在眼裡。思忘明明便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但她因為聽說這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有了那種成年人也不易做出的舍己勇為,便把他當做成年人來看待,甚至待他比待成年人還要好些。這原只是少女的任性胡為,卻因此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她的和思忘的,也便因此而改變了江湖上諸多人的命運。

  思忘雖然已達劍術通神的境地,但終究是個孩子,常人如果只把他當成孩子看待,那他就只好再湮沒無聞幾年,直到別人把他真的當成了大人的那一天,他也才能夠有機會脫穎而出。

  因為比武較量,武功招式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個人心思。

  相同的功力招式之下,自是那充滿自信,心思機敏的人勝。如果人人都把思忘當成孩子,他勢必自己不會當自己是大人,也便不會冒然的去同大人比武較藝,縱是迫不得已動上了手,也是心中畏縮,尋求保護的心思居多,而靠自力取勝的心思便有也不會有。那便是孩子一般無疑,什麼本領也發揮不得。

  一切只是因為有琴聞櫻把他當成了大人看待,心中的感情也把他當成大人來交流,他的心中,已在這一月之中全然變了。

  他不再是一個需要別人保護的孩子,現在他的心中湧滿了要去保護別人的欲望,因為他保護別人的行為已得到了有琴聞櫻的認可和喜獎,甚至崇拜。他不再是一個萬事都要向別人請教的孩子,而是諸事學會了用自己的思維去分析和判斷。他也不再是一個不諸男女之情的男子,他的心中充滿著把自己做為一個男人來同有琴聞櫻進行交流的欲望,因為有琴聞櫻是這樣同他進行交流的。

  現在的楊恩忘,回頭再看自己一個多月之前在終南山後密林中同揚守妹妹追逐玩耍的種種情態,當真是恍如隔世。

  這一切變化自在楊思忘的心中,他自己也不知曉,旁人更亦不知,仍是當他孩子無疑。

  楊思忘看出秦方甲劍招中的許多破綻,那是自不足怪了,他自己更是不知劍術已達上乘之境,只是覺得這般使劍,看起來極是別極,這樣一想著,便越看越是彆扭,終於忍無可忍把臉扭向旁邊去看那瀑布。

  此時已近傍晚,太陽已垂在了西山後面,把無數的金箭向天空中散射,朵朵白雲此際也全都變得淺紅,連在一起甚是壯麗,瀑布飛流,紅霞萬朵,更有佳人才子俏立碧潭之畔,當真是美景如畫,令人生歎,思忘望著滿天紅霞,又看了一眼豔紅裝束的有琴聞櫻,心中湧起萬千感慨,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此時一直凝神看劍的有琴聞櫻也轉眼向思望看來,猛見到思望如此眼神,競呆在了當地,眼睛再也娜不開去,如同膠住丁一般。

  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心思,便這樣對視著站在那裡,把萬千的情思都從眼中傳給了對方,渾然已不知身外還有一個世界,更不會去看那秦壇主如何使劍了。

  秦方甲自在使劍,演練到得意之處,不自禁的搶眼向有琴聞櫻望去,這偷眼一望,直望得他半身冰冷,哪裡還有什麼心思使劍,只把餘下的那幾式潦草之極的演完了,抽劍退在一旁,已是累得有些喘息了。卻聽得有琴聞櫻道:「秦壇主劍術果然了得,倘若臨敵之際把內力注入劍中,補足了劍招中的缺點,那自是非同小可之極了。」

  這一番話只把秦方甲說得大為吃驚,極是不滿。吃驚的是她居然看出自己內傷並沒有痊癒,劍上使不出內力,因而出語諷刺自己,那自是因為自己先前強自出頭把話說得滿了,不滿的乃是你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妨娘能有多大的本領,居然敢說我劍招之中尚有破綻?

  當下雙手抱拳說道,「小姐既說在下劍招之中尚有許多破綻,便請指點一二如何?」

  楊思忘也是一樣的心思,抬眼向有琴聞櫻望去,想看看她說的是否和自己看到的有些相同。一則他想證實自己所觀是對是錯,二來,他也真想知道肯琴聞櫻到底武功劍術如何。心中想著,只伯她比不上爸爸,但看出了秦壇主劍上的破綻,那自是比自己強些了。

  有琴聞櫻道:「我雖然能看出你的劍招之中有許多破綻,要我指點可不敢當。」說實竟自咯咯而笑。

  秦方甲一股怒氣湧上來,便欲發作,轉念又想,她一個孩子胡說八道,自己又何必當真呢?於是又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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